安禄山笑道:“圣上焉能不知?大隋兴于关陇贵族,亡于关陇贵族。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他李家要想坐稳江山,最大的敌人不是草原各部落,而是关陇世家。胡人没有显赫的门地,难以和关陇世家结为朋党,这才是圣上放纵胡人掌握兵权的真正原因。”
安庆绪继续问道:“那其他朝臣是什么态度?倘若他们借机怂恿圣上免除父亲的平卢、范阳节度使,咱们岂不是作茧自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安禄山轻蔑一笑,道:“哼,其他人!今天朝堂上,哪一个谁没收过我的好处?我让刘骆谷留在长安,就是为了打探消息,收买朝臣。这两年除了给朝廷进贡的俘虏、牲口家畜,沿途郡县驿站人马络绎不绝,运的是什么?运的都是打点他们的奇花异兽,珠玉珍宝!庆宗,你曾经问我为什么不断弄出跟奚、契丹等部落的冲突?哼,不发动战争,哪有机会掳掠钱财和牛马!
今天朝堂上为什么那么多朝廷重臣力保我,你以为他们是真心认为我安禄山骁勇善战,是国之藩篱?屁!放他妈的狗屁!是因为他们能从我手里得到最大的利益!包括李隆基本人!”安禄山啐出一口浓痰。
安禄山接着骂道:“我一天不做节度使,他们就少一天银子入账。没有我,礼部尚书席建侯私养的几房妾室,钱从哪儿来?没有我,户部尚书裴宽得少买多少个长安的宅子、骊山的庄园?没有我,他李隆基能在杨家三姐妹面前,花钱花的那么潇洒大气?能随意赏给她们数不尽的宅邸、珠宝玉器、绫罗绸缎?离了我,他就是靠抄家,弄钱也没这么便捷!”
……
等安庆宗和安庆绪两兄弟放心离开后,安禄山一动不动,凝视着篝火的灰烬。偶尔一阵风吹过,灰烬重燃,烈焰熊熊。安禄山眼光狡狯,扑朔迷离。
还有些话,安禄山没有跟儿子讲。他从李相那里听说了谶言的事。唯有交出兵权,至少表面上要主动交出兵权,才能让玄宗放下心,相信他不是“七杀、破军、贪狼”三星之一。玄宗看似不理朝政,醉情于歌舞诗画,人间爱情。但涉及到最高权力,他就像草原上老迈的狼王,看似步履蹒跚,一旦你发起挑战,就会领教他的强悍和狠辣,撕成碎片,不死不休!
不过,谶言没有吓倒安禄山,反倒激起了他的野心。
谶言让他想起了母亲阿史德女巫,这位突厥巫师在他很小时告诉他的一句话。
母亲婚后,很长时间没有怀孕,为此,遭受到粟特商人的父亲的嫌弃。为了生他,阿史德占卜,选定吉日。那一晚,她斋戒沐浴,赤身**跪伏在阿荦山下,虔诚祈祷,祈求长生天赐给她一个孩子。回来后不久,果然生下一个男婴。阿史德女巫为感谢长生天,就给这个男婴取名“阿荦山”。在突厥语中,“阿荦山”就是战神!
那一年,继父安延偃的部落被击溃,母子俩在乱军溃散中逃难,命悬一线的生死时刻,阿史德女巫用灵异的双眼盯着安禄山,一字一句地的告诉他:“儿啊,你不会死的。你是神的孩子,你是我们突厥的战神!”
……
这句话就像一颗种子,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那一年,他因偷羊被责令棒杀。就在行刑的那一刻,安禄山突然想起母亲的这句话。他对着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大吼:“大人不是想灭奚和契丹吗?为何杀戮壮士!”
就这一句话,让张守珪赦免了自己,发配军中,戴罪立功。从此,安禄山终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职业——从军。
战争,让他如鱼得水,大展拳脚,终于因骁勇善战,屡立军功而升为平卢讨击使,左骁卫将军。从此,这个偷羊贼咸鱼翻身,荣耀乡里。也让安禄山更加坚信母亲那夜对他说的话:“儿啊,你不会死的。你是神的孩子,你是我们突厥的战神!”
“李隆基,你猜的没错!我就是谶言中的那个人,纵横天下之将——破军!”安禄山杀气大盛,一刀劈出,将篝火上架烤的全羊斩为两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