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恍然大悟，想起先前裴景修在园中水榭招待客人时，她被宋妙莲和宋二公子刁难，想要逃离的时候撞进了大人怀里。</p>
当时大人很用力地揽住她，说她“不小心掉进水里可如何是好”。</p>
还有上回，大人中了春药，泡在冷水里，也曾做过噩梦，梦中不停地唤自己的兄长。</p>
所以，阿信说大人不喜靠近水边，可能只是委婉的说法，大人不是不喜，是因为兄长的事留下了心理阴影，对水有着深深的恐惧。</p>
可阎氏明知如此，还一次次拿兄长溺亡的事情来向大人提各种无理要求，这跟在他心口捅刀子有什么区别？</p>
穗和看向站在马车前与人说话的裴砚知，不禁有点心疼。</p>
看似刀枪不入的大人，也有他脆弱的一面，只是没人知道。</p>
每个人都把他当作神一样仰望，没有人真正窥见他内心的伤疤。</p>
穗和唏嘘着，快到裴砚知跟前时，才发现和他说话的竟是陆溪桥。</p>
陆溪桥得知裴砚知要去济宁，坐着马车赶来，说什么也要和裴砚知一起去。</p>
裴砚知对他没有好脸色，一如既往地叫他滚。</p>
“我不滚。”陆溪桥愤愤道，“裴砚知，你这个过河拆桥的家伙，我给你送侍女时你怎么不叫我滚，我救你的小丫头时你怎么不让我滚，凭什么我每次都要听你的，你就不能听我一回吗？”</p>
“因为你蠢。”裴砚知说，“本官不与蠢人为伍。</p>
陆溪桥气得跳脚：“我哪里蠢了，你说清楚，我哪里蠢了？”</p>
裴砚知懒得理他：“就算你不蠢，你跟着有什么用，我要侍卫有侍卫，要随从有随从，要你做什么，你有这闲功夫，不如好好背背律条，也省得审犯人的时候还要现翻书。”</p>
“……”陆溪桥噎个半死，神情很是受伤。</p>
裴砚知看他那样，到底还是缓和了语气，小声道：“你真想帮我，就帮我好好筛查姓张的官员，这趟是我自家的事，你去没必要。”</p>
陆溪桥得了他一句软话，妥协道：“行吧，那我不去了，你小心点，别死在半路，回来我给你接风。”</p>
裴砚知听到“接风”二字，冷笑一声：“还要给我喝蒙汗药吗？”</p>
“……”陆溪桥一愣，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就滚。”</p>
说完便上了马车一阵风似的走了。</p>
穗和走过来，恰好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吃了一惊。</p>
陆少卿居然给大人喝过蒙汗药吗？</p>
大人这般不待见他，会不会就因为这个？</p>
可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大人喝蒙汗药？</p>
“上车吧！”裴砚知见她过来，收起眼中的寒意。</p>
穗和乖巧点头，上了马车。</p>
裴砚知随后上来，在她对面坐下。</p>
宽敞的车厢似乎一下子变得逼仄起来。</p>
穗和抿了抿唇，局促地低下头。</p>
裴砚知因着陆溪桥的出现，又想起了三年前的事，一时有些失神，也没有与穗和说话。</p>
马车辚辚，向着南城门而去。</p>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外面有人闲谈：“这么大的一座宅院，怎么像是荒废了？”</p>
“你不知道吗，这是前文渊阁大学士沈望野的府邸，自从他被判斩首之后，这宅子就荒废了。”</p>
穗和心口一窒，猛地转过头。</p>
与此同时，裴砚知也伸手挑起了车帘。</p>
车窗外，斑驳破败的府门映入眼帘，门前两只无头石狮，残缺的躯体似乎在向人们讲述着当年的惨案。</p>
穗和的眼泪几乎要冲出眼眶。</p>
她拼命忍住，将头深深埋在胸前。</p>
眼看着马车就要从门前驶离，裴砚知突然出声道：“停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