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时气好了些，那几日李氏的身子不再像往日疲惫，便在明间儿里亲自接待了杨妈妈，又是赏座儿又是赏茶，态度十分客气，过后还赏了她两个银笔锭儿，只说让她家小孙子拿着玩儿。</p>
杨妈妈笑着谢了，复又状似无意地提及，说那沈氏得了许老夫人的一整套赤金镶红宝石首饰。</p>
“怪道她不闹了呢，原来也得了好处。”打发走杨妈妈后，李氏便笑着向陈滢如是说道。</p>
说这话时，她与陈滢正坐在红香坞的海棠树下乘凉。</p>
湘妃竹的小榻放在石桌旁边，桌上摆了四只青瓷莲叶碟，一碟子糖渍桃仁儿、一碟子盐津梅肉、一碟子新鲜莲子、一碟子才切的香瓜，另还有清茶两盏，母女二人相对而座，倒也惬意。</p>
“那头面怕也值个百八十两的，倒是与那水田差相仿佛。”李氏吃着茶，闲闲地道。</p>
陈滢便拣了一粒桃仁丢进口中，笑道：“三婶婶是个简单的人，祖母这是投其所好。”</p>
李氏便伸出一根葱管般的手指，向陈滢额上轻轻一点，笑道：“你倒为人说好话。”</p>
“这应该不算是好话。”陈滢看着她道，清澈的眼中似有水波流转：“我只是客观地说出我的看法而已。心思简单之人，未必就会是好人，这完全是两码事。有时候，越是心思简单的人，做出来的事便越可怕。”</p>
心思简单的人，往往便不擅权衡，而不擅权衡的后果就是冲动。</p>
激情犯罪，这可是极易造成恶性后果的一种犯罪形式。</p>
李氏自是想不到这些的，她只是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面上的笑容格外温柔，探手轻轻摸了摸陈滢的头发，道：“我们阿蛮长大了，懂得看人了。”</p>
陈滢便向她笑了笑。</p>
只有在李氏并陈浚的面前，她才会不自觉地有这种真正的笑意，而每当她面对外人时，她便只能调动脸部肌肉，做出“笑”这个动作，于是那笑就格外古怪。</p>
母女二人慢慢地说着话儿，不一时罗妈妈走来，将陈滢请了去，却原来是二房新裁的衣裳到了，又有许老夫人赏的几件头面，需要陈滢去前头过目。</p>
陈滢去后，李氏便独自坐在树下闭目养神，忽尔便闻有小丫鬟轻声禀报：“二爷回来了。”</p>
李氏张开眼睛，笑道：“我倒一时忘了，今日正逢他休沐。”又忙忙道：“快把那井水里的西瓜提起来，二爷最爱个凉。”</p>
国子监每月皆有两日的假，今日恰适假期。</p>
陈浚很快便过来请安，李氏命他坐了，那西瓜也送了上来，陈浚吃了两片，再要吃时，李氏却不让了，怕他坏了肚子，只叫人沏了温温的茶来喝。</p>
母子在树下说了几句话，李氏便挥退了从人，转首看向陈浚，目中似隐着些情绪。</p>
陈浚不如陈滢细心，对此却是一无所觉，仍旧在那里吃茶。</p>
静了些时候，李氏蓦地便道：“浚儿，你说……若是我们离开国公府，可好？”</p>
陈浚一愣。</p>
离开国公府？</p>
此话怎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