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廖之争，在弹劾长公主一事上，表现得犹为清楚。如今看来，王家兄弟身上的“廖派”烙印，怕是再难消去了，而由王家派人报案的这宗沉尸案，怕是便会成为两派相争的那个由头。</p>
党争无处不在，亦无关是非，除了立场，再无其他。</p>
裴恕的眼睛眯了眯。</p>
“两位大人都太客气了。”兴济伯郭重威忽地从曹子廉身后冒了出来，满面春风地说道。</p>
这位伯爵今年已是五十有五，保养得却相当不错，面上皱纹不多，仍旧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秀，身材亦是高瘦的，一袭月白广袖绸衫穿在身上，颇有几分名士风度。</p>
裴恕毫不意外地看向他，点头致意。</p>
既然事涉两派之争，显然已经倒向宋派的长公主，自是也要借助一点对方的力量，曹子廉来得这么快，里头多少有点长公主的作用。</p>
此时，兴济伯一面说话，一面便似是不经意间地往四下扫视，自然而然地，便看见了那两名小吏抬着的裹尸袋。</p>
他的面色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叹息道：“唉，说来这也是我家宅不幸，竟出了这样的事儿。冲儿啊，就是太心软了。”</p>
兴济伯世子名叫郭冲，此刻兴济伯所说的，仍旧还是娇杏。</p>
他好像并不清楚这水中有两具沉尸，而他此刻所见亦并非娇杏，而是一具无名女尸。</p>
裴恕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仍旧不曾言声。</p>
冯妈妈在旁看着，心下便有了计较。</p>
她惯会察颜观色，已然瞧出，这位侍郎大人只怕来者不善，这种时候，陈滢一个姑娘家，委实不宜于出面。</p>
她转过身去，欲待再劝陈滢几句，却惊讶地发现，陈滢通身干净地站在她身后，手套也摘下来了，幂篱戴得好好地，至于那块死人骨头，也早就不在她手上了。</p>
“姑娘把那东西……还回去了？”冯妈妈近乎于耳语地轻声问道。</p>
陈滢便点点头：“早还了，侍郎大人才一说话，我便还过去了。”</p>
冯妈妈提起的心立时便放回去，抬头往前张了张，复又低声道：“姑娘还是随奴婢去后头站着吧，此处怕是不能久留了。”</p>
陈滢轻轻“嗯”了一声，幂篱之下的眼睛，却停落在了裴恕的身上，情不自禁地眨了几眨。</p>
小侯爷？</p>
纵然方才她并不曾专注于周遭环境，旁人的说话声她却还是能够听得见的，且曹子廉的声音本就洪大。</p>
裴恕，居然就是那位“小侯爷”？</p>
隔着数层软薄的青纱，陈滢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裴恕。</p>
哪里小了？</p>
这么高大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叫“小”侯爷呢？</p>
陈滢的眼睛张得越发地大，幂篱下的视线堪称肆无忌惮。</p>
眼前这个满身匪气的身影，与她脑海中拖着鼻涕的熊孩子委实大相径庭。坦白说，她吃了一惊。</p>
不过，再一转念，陈滢却又释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