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倪氏之语，陈滢忍不住笑了。</p>
能有士气自是好事，倪氏她们能够振作起来，至少也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p>
果然，说完了那些话，倪氏便打起精神来，开始分派事物。</p>
郭婉与李氏都是病弱的身子，有心无力，帮不上太多忙，好在有个韩瑶宜，又有几个精干的管事相助，不消多时，仆役们便被组织起来，人人都没空着手，剪刀、烧火棍、锅铲乃至于石头，都成为了武器，就连李惜也拿着一根通条，颤巍巍地站在倪氏身边。</p>
陈滢重新回到路口时，第二道防线的大火已然熄灭，烤得白的山壁散出热气，地上的尸身已经变成焦炭，每一具都保持着握拳的姿势。</p>
这是死于火灾的人才会有的死状。</p>
陈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p>
这一次的火势远不及第一次，对敌人造成的伤害值也远不如前者，如果不是那三瓮油直接浇上人身烧死数人，这场大火怕是要白烧了。</p>
“表妹，前头没什么动静。”李恭走了过来。</p>
他的袍摆撩起来系在腰间，手中拿着根长木杈，髻也只胡乱一束，脸上黑一道黄一道地，与数个时辰前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相比，直是判若两人。</p>
陈滢扫眼看过，面上并没显出什么异色来，只点头应了声“知道了”，转眸处，但见那口大锅正放在路旁，里头浸着兵器以及几根木杈。</p>
这种木杈是陈滢命人就地取材制作的，顶端处削得极尖，可以勉强当作拒马枪使用。</p>
她挑挑眉，说道：“大表哥，你怎么……”</p>
话音未落，前方蓦地响起隆隆蹄声。</p>
陈滢与李恭同时一凛。</p>
“大爷，大爷，他们来了！”一名仆妇飞跑过来禀报，声音倒还平静，只是手里的木杈却在颤抖。</p>
李恭急步跑回车厢之后，奋力抬起了木杈，做出了迎敌的准备。</p>
黑衣人似一片阴云急而来，如雷蹄声敲打着地面，有若千军万马。李恭的面色变得惨白，喉头干、手心潮热，两条手臂重逾千斤，心跳声响得几乎让他听不见别的声音。</p>
我可能会死。</p>
他这样想着，手心里的汗越冒越多。</p>
这些人马上就要冲过来了，他们有马，很多马！</p>
他们还有刀和剑！</p>
我们能挡得住吗？</p>
乱七八糟的念头冲上脑海，李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剧烈的头痛使得他有些混乱。他努力地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前方情景，可仅仅只是这样一个最微小的动作，也耗尽了他最后的一点力气，他的两腿软得犹如面条，再也难以支撑起身体。</p>
他不得不死命地咬着牙，竭尽一切所能与想要转身逃跑的念头斗争，甚至都没有尝出血丝流进嘴里的味道。</p>
清晨的光线正从前方那队黑衣人的身后射入他的眼睛，刺得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可奇异的是，他却又像是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眼神。</p>
凶狠的、带着无边杀意的视线，正牢牢地锁定在他的身上，那闪着寒光的利刃似是正出叫嚣，要用鲜血与残肢来洗去它的渴望。</p>
李恭努力地吞咽了几口，可喉头却仍旧干涩，吸入口中的空气像是带着锯齿，一下一下地切割着他仅存的那点勇气。</p>
蓦地，一只手按上了木杈，白净的手指纤细而长，力道却是大得惊人，将他高举的木杈直按成了平端。</p>
“大表哥，放下来会好一些。”干净的声线，平静得如同在谈天，就仿佛那些杀气腾腾的黑衣人根本不存在，停了一会，又道：“那些匪贼，交给我吧。”</p>
李恭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扭过脑袋，看向身旁的陈滢，嘴角渗出的血丝滴上衣襟，可他却毫无所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