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枕霜居的大门再不曾开启，就连李氏数次探望，都被陈劭挡在了门外。</p>
陈劭托人告诉许老夫人并李氏，最近有些累，要好生休息休息，不希望外人打扰。</p>
这其实也算是常态了，他这个病本就宜静不宜动，他乐意关起门来养病，众人亦不疑有他，更没有人敢于私下议论。</p>
在国公府中，“二老爷”这三个字是绝对的禁忌，就连各房头儿的主子都不敢妄议，底下的仆役那就更不敢乱嚼舌根儿了。</p>
陈劭这一静养，李氏便腾出了时间，于是又将鸣风阁诸事拣起，陈滢倒是得了几日清闲，便拿出不少银子，派人去外头的书肆大量购置图书，再送去女校。</p>
原先在济南时，她就已经买了不少的书籍，用以在女校建立一座图书馆。只是，大楚朝各地的书籍并不互通，盛京这里能买到的书，济南却是买不到的，于是，趁着这几日无事，陈滢便展开了她的购书大计。</p>
她还有个不成计划的计划：待以后有机会，她定要走遍大楚朝的每个角落，搜罗各种书籍，务要把泉城女校图书馆，建成大楚朝第一大图书馆。</p>
自然，以目前情形看来，女校那点儿可怜的藏书量，怕是连人家的私人藏书阁都比不上的。</p>
除开忙着买书的事，陈滢亦时常去见李氏，用着各种理由、各种办法化解她的愁烦，陈浚亦时常陪母亲说话，又买了好些新鲜玩意儿哄她开怀。</p>
在一双儿女的悉心陪伴下，李氏总算没那么忧郁了，胃口较之前好了许多。</p>
有一次，陈滢过去陪李氏闲聊，两个人说着说着，便说起了那件被陈劭极为珍视的青衫。</p>
其实，自离开枕霜居后，陈劭那充满眷恋看向旧袍的画面，便深深地印在了陈滢的心底，怎样也挥之不去。</p>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如此在意，这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细节，她却将之记得如此之牢，委实不可思议。</p>
因着这个原因，在聊到这个话题时，她便将这事儿说了，又问李氏：“娘可知道原因么？”</p>
听了这话，李氏的面上便现出了极为温柔的神色，说道：“那件衣裳我也有印象，是肖姨娘……当年亲手给你父亲缝的。”</p>
陈滢微微一怔。</p>
肖姨娘是陈劭的生母。</p>
她原本是许老夫人的陪房丫头，在许老夫人诞下长子后不久便被抬成了姨娘。听说她身体不大好，在陈劭五岁那年便病故了。</p>
李氏神情叹惋，语声怅然，又续道：“听你父亲说，当年肖姨娘自知时日无多，强撑病体为他缝了这件衣裳，是比着国公爷的身量儿缝的，实是一片慈母心肠。那衣裳你父亲一直留着，考中秀才和举人的时候，还曾穿过几回。后来年深日久，衣裳被虫蛀了，我替他又补了起来，我记得在上头绣了几丛竹叶。”</p>
原来，那件旧衣之上承载着的，是陈劭对生母的思念。</p>
陈滢点了点头，脑海中现出了那件铺地的青衫。</p>
的确，在那件青衫的衣角处，确实绣了数丛竹叶，上面的丝线也有些旧，应该便是李氏当年的针脚吧。</p>
只是，陈劭当时的神情，给陈滢的感觉并不像是在思悼逝者，那种眷恋的神情太过强烈，与其说是孺慕，倒不如说是在朝圣。</p>
那位肖姨娘，果真有这样强大的人格魅力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