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回思徐元鲁此前所为，陈滢便越坚信这个判断。</p>
他曾经两度亲身演示，亦数次指出疑点。如今想来，与其说他在质问陈滢，倒不如说，他是用一种另类的方式，点明陈滢证词中的漏洞。</p>
屏风之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便响起了元嘉帝温和的声音：“曹卿、赵卿，二位怎么看？”</p>
两人连忙起身，赵无咎当先开言：“微臣附议。”</p>
这就是站在徐元鲁一边儿了。</p>
不过，他很快又补充道：“然微臣以为，庶民、妇人登堂讼事，有违祖制，亦有失法度。微臣请陛下勿为一时之乐，而行愈矩之事。”</p>
身为御史，便要尽劝诫之责，赵无咎向来以此为荣，且奉行到底，而他之所以做到高位，也和他这一根筋不无关系。</p>
通常说来，一根筋的人都比较耿直，不太会拉帮结派，其结果就是人憎鬼厌，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什么都敢谏。</p>
“赵卿的意思，朕明白了。”元嘉帝很温和地道，倒也没生气。</p>
赵、徐二人都表了态，曹子廉也不能不说话，于是便道：“陛下，微臣以为，此案尚有可商榷之处，陈大姑娘的说辞，微臣并不敢苟同。”</p>
他略略加重语气，力求让声音和表情都变得沉重：“此案就发生在天子脚下、一等公爵家中，实是震惊朝野。若案子不破，我等又将以何等面目面对满朝文武、黎民百姓？”</p>
言至此节，他的神情又从沉重变为严肃：“本案原本证据确凿、口供完备，微臣以为，不能仅凭陈大姑娘一面之辞，便放过凶嫌，让此案成为悬案。臣请陛下三思。”</p>
“微臣附议。”赵无咎居然又附议了。</p>
这一回，他却是偏向了曹子廉。</p>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微臣也认为，陈大姑娘之演示、验证，虽然侧证紫绮不是凶手，然，陈大姑娘也并不曾指明真凶。依大楚律，若真凶未现，则人证、物证并口供所指之人，仍需拘押在监，不可放其归家。”</p>
《大楚律》中的有些条款，确实规定得比较含糊，而赵无咎所言，亦并非空穴来风。如果真要一条条细抠的话，仅凭紫绮拿着刀子倒在杀人现场，便足以定她的罪了。</p>
屏风后，又是一阵沉默。</p>
徐、曹、赵三人尽皆躬立，静候圣裁。</p>
“其实，民女还不曾演示完。”一道干净的声线响起，如轻篙破水，将满室寂静敲出涟漪。</p>
屏风后蓦地传来一阵低笑。</p>
显然，这是元嘉帝发出的，而出来说话的，却仍旧是贺顺安。</p>
这位老大监走出屏风，满是褶子的脸绷得铁紧，即也抻不平那道道沟壑：“陛下着陈大姑娘继续演示。”</p>
元嘉帝两度对陈滢的口谕，皆是命其演示。</p>
哪怕反应最迟钝的人，现下也能咂摸出点味儿来。</p>
皇帝陛这下是在给陈大姑娘撑腰呢。</p>
一时间，陈滢又成众目所瞩，道道视线意味不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