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微弱、很轻细，几乎叫人察觉不到。</p>
携芳的一颗心像坠了铅，直往下沉，战栗的视线，缓缓移上裙摆。</p>
她的裙角，正逐渐洇上一层血色。</p>
那是从郭媛身上沾染而来的。</p>
县主今日穿了一身茜裙，这鲜艳的颜色，让血变得不那么明显，即便此刻近看，也只觉其颜色变深，而察觉不出那是血。</p>
携芳刹时间掌心冰冷、手足酸软，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p>
郭媛流了这么多的血，而她这个大丫鬟，却直到主子昏倒，才有所觉。</p>
携芳觉得，她可能活不过今晚了。</p>
“你们几个，快去请大夫！”她陡然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似是将剩下的所有力气，尽付此声：“还有你们几个，马上把方妈妈请过来；再你们几个，快去借张春凳，把县主抬回去。”</p>
她机械地发出指令，整个身体被冰冷占据，就连腔子里的血，也早冷透。</p>
此时唯一能安置郭媛之处，也只有琴苑了。</p>
这是她勉强能够做出的，最清醒的判断。</p>
她浑身颤抖着去看郭媛。</p>
郭媛像是昏死了过去，眼皮上方隐透青筋，那一层薄薄香粉，竟盖不住她原本肤色，青灰枯槁、有若朽木。</p>
才只数息功夫，这盈盈十五的少女，像老了几十岁。</p>
许是变故来得太快，众女眷惊魂未定，皆不曾走远，三三两两围在琴苑左近，或由丫鬟婆子安抚，或交头接耳、悄声私语。</p>
在场之人有目共睹，那椅子上的血，正是香山县主郭媛所遗。</p>
小姑娘来月事，这也并不出奇，且经血量多或少，本也因人而易。只是，郭媛一个姑娘家，血量如此之大也就罢了，竟还因此当场昏厥。</p>
来月事来到昏迷，且到现在还血流不止，委实少见。</p>
有那经了人事的，不免会想，这，真的是月事么？</p>
渐渐地，女眷越聚越多，议论声虽低，却如蜂群低鸣，嗡嗡不息，携芳额头渗下汗来，眼前像生了层雾，恍恍惚惚，看不清周遭景像。</p>
好在，春凳很快来了，郭媛的奶姆方氏并各长辈亦飞速赶到，将事情接手，随后又一通忙乱。</p>
陈滢抵达琴苑时，屋子里外站了一地人，就连镇远侯顾乾，亦不尴不尬立于圈外。</p>
这倒并非他不知避忌，而是因给郭媛看诊之人，身份极特殊。</p>
此人姓管，单名耀，字隐之，乃东宫幕僚，因与顾乾相识于微时，颇有私交。</p>
这管耀有一手祖传医术，十分了得。只他极少出诊，寻常人根本请不动，今日若非顾乾亲自出马，他也不会来。</p>
此际，他三根手指搭在郭媛腕上，微阖双目，面上看不出表情。</p>
陈滢远远望去，郭媛躺在长榻上，一张脸白得如同纸人，毫无生机。</p>
在她身后，一个四十来岁、满头珠翠的妇人，搂着她抽抽噎噎地哭，时不时抚她的脸、摸她的手，叹一声“我的儿”，复又恨恨抬眼，杀人似地瞪着许氏并陈漌，啐一口，再骂一句“天杀的”。</p>
许氏并陈漌立于一旁，皆面色铁青，每每方氏唾骂，陈漌便欲争辩，却都被许氏止住了。</p>
陈滢蹙起了眉。</p>
这妇人大约就是方氏，也就是郭媛之奶姆，她出身不高，做出于众人眼前相骂之事，亦属寻常。</p>
只是，她为何要骂许氏母女？</p>
难道，陈漌与郭媛，到底还是对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