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行子,不掏银子就敢动手动脚,瞎了你的狗眼!”冬儿恶狠狠拦在头里,大大的眼睛直冒火,气势极盛。</p>
那车夫竟被她吓住,讪讪缩手,并不敢真闹将起来。</p>
这巷中,一户一户皆是私寮,养得成群的打手,不掏钱白漂的主儿,打了也是白打,见官也是他没理。方才他也不过想占个便宜罢了,见这小婢厉害,遂收起心思。</p>
冬儿恨恨瞪他一眼,数出几枚大钱,往车上一掷,扶着臻娘往巷中去了。</p>
眼见得她二人走远,车夫才偷偷啐一口:“我呸,千人枕万人压的腌臜东西,当老子稀罕!”</p>
到底没胆子高声,骂完了,仍旧赶车回去。</p>
走在巷中的臻娘,面上现出自嘲的笑。</p>
雨巷寂静,那车夫的骂声,她还是听见了。</p>
她眨了一下眼。</p>
凉浸浸的潮意,似雨水湿透,又仿佛涌出了什么。</p>
她提帕擦了擦,垂眸细看。</p>
丝绢绣花儿的帕子,干干的,没有半点水渍。</p>
她又是一笑。</p>
苦涩的,也是苍凉的。</p>
她在想什么呢?</p>
这两年所历,早耗尽了她毕生眼泪,现如今的她,再也没了挣扎之力,不过是捱一天,算一天。</p>
穿着青蓑的两道身影,相偎着走在巷中,渐渐行远,终被无边暮色吞没……</p>
立冬之后,女医馆的生意渐有起色,但医馆雇请的保洁员、护士等,却接连有人请辞。</p>
四柳巷与花厝河街的姐儿们,成了女医馆的常客。</p>
许是第一单生意起到的宣传作用,那对主仆回去后,渐渐便有不少做烟花行的姑娘登门,她们一来,那些正经人家的女子,便断不肯来了。</p>
生意虽好,名声却不大好,更重要的是,护士人手严重不足,一时间应付得便有些吃力,好在李氏肯帮忙,在府中寻了几个年老婆子,紧急培训后上岗,暂解陈滢燃眉之急。</p>
此外,几位女医都留下了,无一存有去意,这也让陈滢放了心。</p>
说起来,早在开设医馆前,陈滢就提前做过风险评估,此时情景,亦在她的预料。</p>
既是女医馆,来的病人之中,难保没有做特殊行业的,如果一视同仁地对待,则必会引来名声上的麻烦。</p>
也正因如此,聘请女医时,陈滢便格外留心,而今看来,她确实做到了防患于未然。</p>
比如,女医中有醉心医术、被陈滢的新颖医疗理念吸引者,内科大夫张四娘、妇人科大夫陆贞,便皆如是。</p>
如今,她们正在陈滢的启发下,尝试研制青霉素,虽进展极慢,但陈滢愿意为之买单。除每日看病外,两位大夫的业余时间全扑在实验上,哪里会理会外界流言?</p>
再者,亦有本性桀骜、不与俗世同流者,如内科大夫郑如蕙。她年过三旬,至今未嫁,口口声声“女子独活更清静”,自不惧外界流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