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悄然抬首，见那两名宫女样貌精干、身形矫健，一望便知是练家子。</p>
她又将视线下移。</p>
小臻穿着身半旧棉裙，垂首跪着，从陈滢的脚度，只能望见她尖秀的下巴，肤色颇白净。</p>
元嘉帝清嗽一声，向陈滢的方向扫了扫。</p>
陈滢立时会意，起身上前，先向元嘉帝蹲身行礼，道了句“臣女僭越”，方行至小臻身前。</p>
皇帝陛下自不可能亲自审问一个伎女，陈滢今日到此，一是小臻情况特殊，二来，亦是“臣女服其劳”。</p>
“小臻，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如实作答。”陈滢道，语声很是舒缓。</p>
小臻身体微震，抬起头，露出面容。</p>
苍白的脸、秀丽的五官，眼睛里有几缕红丝，像是几夜不曾好睡。</p>
陈滢向她笑了笑，摆出自认为最柔和的表情：“你别怕，此处并非公堂，只因有件疑案，你是重要人证，所以我要问你些话。”</p>
小臻似有些怔然，仰首望向陈滢，面上先凝着不敢相信的神情，复又化开，转作惊讶。</p>
她用力眨几下眼，终是开口，细柔的声线，像烟气荡在殿宇中：</p>
“回这位姑娘的话，民女正是小臻，姑娘莫非就是……”</p>
“我是陈滢。”陈滢接口道，凝视着她的眼睛。</p>
那是一双明润亮泽而年轻的眼睛，然而，眼神却透出沧桑，如行将就木的老妪。</p>
陈滢的回答，显令小臻惊诧，她下意识抬手掩口，瞳孔微张，眸光中似多了一份活气。</p>
“您……您真是盛京妇幼保健院的那个……那个东家，陈大姑娘？”她颤声问。</p>
“正是我。”陈滢笑着颔首，又向御案方向示意：“你当知晓，上坐者是何人吧？”</p>
小臻登时身子一缩，低下头道：“是，民女知道。”</p>
自进宫当日，便有人告诉了她一切，她亦知晓，今日是御前问话。</p>
这几日，她虽是咬死不肯松口，只道要与陈滢面谈，然在心底里，她其实很不安、也很害怕。</p>
而就在方才，她赫然听闻周遭诸人皆口称“陛下”，便知上座者乃当今皇帝，她心中惧意更甚，若非有一股莫名的勇气支撑，她可能连跪都跪不住。</p>
此际，她最希望见到的人，就在眼前，且还特意向她点明皇帝陛下的存在，小臻才聚起的那点勇气，立时消散。</p>
“那你便当知晓，君无戏言。”干净如水的声音，一点点漾过耳畔。</p>
小臻慌乱不安的心，莫名安宁下来。</p>
她方才的求证，只是习惯使然，而陈滢则是在提醒她，既是皇帝陛下亲口应允，那么，来的就一定是她要见的那个陈大姑娘。</p>
君无戏言。</p>
此四字，乃是大楚朝皇帝的保证与承诺，绝不会掺半点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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