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恕的黑脸上,颜色愈深。</p>
他其实根本都没意识到自己站起来了。</p>
方才一听元嘉帝竟问起陈滢终身大事,他一下子就急了。</p>
这话怎么能当面儿问呢?</p>
他还在场呢?</p>
再者说,他事先又未曾知会于她,万一她以为这是他的主意,那他可如何解释?</p>
再万一她恼了,他的苦心可不就白废了么?</p>
他越想就越急,也不知怎么一来,人就站起来了。</p>
见裴恕急得脸都变了,元嘉帝越发止不住笑,肩膀抽啊抽地,所幸还要顾着天子尊严,才没当场拍案大笑。</p>
好容易笑够了,他将手朝外挥几挥,赶苍蝇似地道:“小侯爷且坐,朕又不是与你说话,你急什么劲儿?”</p>
裴恕终于坐下,额头的汗也跟着披落。</p>
他当然急,简直要急死了。此事关乎他后半辈子,任谁到了这关头不着急上火?</p>
他只觉得脑门儿冒烟,鼻孔里呼出的气都带火星儿。</p>
可气的是,元嘉帝他开了个头,然后又不说了。不仅不说,还端起茶盏慢悠悠喝茶,时不时拿眼觑他。</p>
你倒是说啊!</p>
裴恕人虽规规矩矩地坐着,袖子里的手却扭成麻花。</p>
要是有根鞭子,他这会儿指定抽下去了。</p>
委实是这皇帝太没皇帝样儿,欠抽!</p>
裴恕大逆不道地想着,举起袖子,拭了拭汗湿的额角。</p>
元嘉帝慢慢地呷一口茶,复又悠悠然掏出镶金边儿的帕子来,细细揩净手指,仍旧半字不出。</p>
“陛下,臣女想问一问,臣女的终身大事,如今走到哪一步了?”清清净净的声线,甫一入耳,便教人心底一宁。</p>
元嘉帝又想笑了。</p>
那傻狍子是个急性子,谁想,眼前这小姑娘竟也一样。</p>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难怪那傻子如此中意这丫头,这还真是天生一对儿。</p>
“陛下,臣女能不能知道一下,您替臣女相中的,是那一位才俊?”陈滢又问。</p>
若是贺顺安在此,必定又要张嘴以示震惊。</p>
这样的问话,说好听点儿,可谓之为大胆,说难听点儿,就是厚脸皮。</p>
好在,殿中诸位皆非常人,是故,闻听此言,元嘉帝也只微有讶色,随后便笑起来。</p>
“你这丫头,问得倒直接。”他笑看着陈滢,神情慈蔼,似看向家中小辈:“是不是你们这些擅长查案之人,胆子都特别大?”</p>
这原是一句玩笑,陈滢却是满脸正色,认真回道:“陛下高见。查案之人,总不免要触及人性中最黑暗、最可怖的一面,若无几分胆量,又如何敢剥开黑暗,寻到真相与光明?所以,臣女的胆子,确实比较大。”</p>
元嘉帝被她给说愣了。</p>
一旁的裴恕也听得呆住。</p>
咦,话题怎么转到这儿来了?</p>
方才分明还说着终身大事、男婚女嫁,这一转眼,怎么又论起胆量、人心、黑暗啥的?</p>
说好要讲终身大事的呢?</p>
难不成就这么混过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