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此,她再度紧闭双眸,面上厌惧之色愈浓,仿似仅仅只是这般叙述,已然污浊得叫她无法直视。</p>
陈滢面色如常,视线仍旧抛去远处。</p>
不知何时,已是云散雨收,天空却不及方才明净,一层淡淡的阴霾,拢住翠绿山峰,有一种朦胧的美感。</p>
然而,陈滢却并不觉其美,心底唯余冷瑟。</p>
薛芷所言的夫人,正是新嫁予薛大人的续弦——卢宛音。</p>
却不知,这位曾经的卢二姑娘——如今的薛夫人——出于怎样的心理,竟要将薛蕊许予他人?</p>
“恕我冒昧,多问一句。以薛夫子的情形,那位上官不介意?”陈滢问。</p>
纵使活过三世,她仍旧不能理解古代男子的妻妾观,此一问,无意褒贬,只是纯粹的不明。</p>
薛芷张开眼,扯动嘴角,笑容有些空洞:“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不过么,一个妾而已,玩意儿一样的东西,干不干净的,又有什么打紧?只消美貌便已足够。”</p>
言至此,她的笑容里,又添别的意味:“再者说,又不是长长久久在一息。玩儿腻了,随便寻个由头打发了,再换个新的便是,又有谁会多问半句?”</p>
“薛夫子乃官员之女,亦能如此对待?”陈滢又问。</p>
据她所知,官员之女为妾,也应是贵妾、良妾,而这一等妾室,是不可任意处置的。</p>
薛芷回眸,看向陈滢的视线中,含几分讶然,旋即,又化作哀凉:“校长这话,只好放在从前来说。”</p>
她叹了口气,神情怅怅:“若三妹妹还和从前一样,背后有薛家撑腰,无论为妻为妾,自无人敢小看了她去。只如今,三妹妹名声不保,父……家里……恨不能没有她在,又怎会为她撑腰?而既无人为三妹妹作主,则她是生是死,也不过主母一句话的事儿。”</p>
陈滢默然不语。</p>
薛芷的话,正说在点子上。</p>
贵妾之贵,贵在本身名声及其身后家族,主母自不敢小觑。而薛蕊却两样皆无,嫁过去,也只是个普通妾室,生死全在他人掌中。</p>
“薛夫子就是听了您这些话,才突然伤害自己的?”陈滢问道。</p>
薛芷点了点头,眼中又滑下泪来,神情哀绝、语带自责:“是我太性急,也不曾多转圜几句,直接就将事情告诉了三妹妹。我本意是想叫她早做准备,可却未想……”</p>
她突然掩面呜咽起来,口中溢出断断续续的语声:“我对不住三妹妹……我不该来……我有什么脸面见她?她坏了身子,其实……其实也是为了我。若没有三妹妹,那天晚上被那些贼人……之人,就是我啊……”</p>
她不住拭泪,似欲竭力抑住哭泣,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痉挛着。</p>
然越是如此,那泪水便越是汹涌,争先恐后夺出眼眶,她苍白的脸上飞快挣出一片潮红,颈项青筋浮突、呼吸急促,喉中竟窜出尖锐的啸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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