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利初见陈永华，是在永历十年腊月二十日巳时将过，差不多就是早上十一点的时候。</p>
他对陈近南颇为好奇，在金先生笔下，这可是一位雄才大略、胸襟广阔而且武艺超群的大英雄。</p>
一身青衣作文士打扮的陈永华其实心中更为忐忑，对他来说，大兴军元帅汉王殿下李来亨才是传说中的大人物。</p>
有人说李来亨身高丈二，力大无穷，武艺盖世，乱军之中斩杀敌将如探囊取物。</p>
也有人说他是仙人弟子，法力高深莫测，可撒豆成兵，可驱使雷神行天雷之术，自兴山举“大兴军”旗帜以来，未尝一败。</p>
但也有人说他本是流宼出身，杀人盈野，生食人心，其名在西南一带，可止小儿夜哭！不过这种说法别说陈永华，就连普通百姓都不相信，这根本就是鞑子传出来的谣言。</p>
福建沿海，来往闽粤的客商众多，李来亨的大兴军到底怎么样，许多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李来亨真是个杀人魔王，那些广东客商又怎么会交口称誉？</p>
“复甫！咱们坐下慢慢说。”李元利打量着眼前这位躬身向自己行礼的青年文士，心中起了疑惑。</p>
陈永华虽然说不上是细皮嫩肉，但一身的书卷气却难以掩藏，这分明就是一位纯粹的读书人，哪是什么武艺超群的大英雄？</p>
“学生多谢殿下赐座！”陈永华小心地在下首坐了，又转过脸来看向李元利。</p>
“复甫可识得武艺？”李元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人不可貌相，万一人家是练了什么内功心法呢？</p>
“殿下，学生自幼随父研习经史子集，诵读圣贤文章，这武艺却是半分也不会的！”</p>
果然如此，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武林高手？李元利哑然一笑，又道：“听闻复甫有经世之才，堪比管乐！因此今日本王才贸然相邀，还请复甫休怪。”</p>
“不敢！不敢……”陈永华拱手客套了一句，却又没有了下文。看来这小子并不像书中的陈近南那般口才了得，相反很是不善言谈。</p>
李元利却比较喜欢他这一点，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之辈，不是他需要的，他需要的是能干实事的实干家。</p>
“复甫家中还有何人？”看得出陈永华还有些紧张，李元利便和他拉拉家常。</p>
“家中只有学生和母亲大人。”陈永华又拱了拱手，不过这次不是对李元利，而是向着西面家中方向，以示对母亲的尊敬。</p>
“令尊慷慨就义，当为我辈楷模！待本王平定天下以后，当为其树碑立传！”</p>
明清交替之际，礼崩乐坏，许多文官武将道德沦丧、不讲廉耻，毫无节操的无耻小人多如牛毛，平日里满口华夷之辨，鞑子来时却连忙跪地请降。</p>
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有许多忠臣义士！崇祯帝崩于万岁山，太监王承恩从死，京中自大学士范景文而下殉节者数十人，至于各地抗清而死或殉节者更是多不胜数。</p>
南京失守时甚至有一名乞丐自杀殉国并留《绝命诗》一首：三百年来养士朝，如何文武尽皆逃？纲常出在卑田院（收容乞丐难民的地方），乞丐羞存命一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