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裕带着几名士卒悄没声息地出了门，这时一旁的戈什哈头目巴代却眼露凶光地问道：“大人，柴房里那几口留下来怕是个祸患，要不要去将他们解决了？”</p>
“……算了，就这样捆着吧，想来两三天也饿不死。等贼军找到这儿来时，咱们都已经走远了，还是少造些杀孽！”</p>
如果留下这一家人，确实是有不小的隐患，要是大兴军没有抓到自己大索全城，很容易从这家人口中推算出自己从狮子山方向走脱。</p>
但要他杀无辜百姓，更何况这家七口人当中有老有少，老者已年逾六旬，少者年不过十，他又实在是下不了手。</p>
这巴代本是蒙古人，祖上也曾风光过，只是到了他这一代便成了破落户，不成家业，只喜骑马使刀射箭，时日久了，也习得一身弓马技艺。郞廷佐升任江南总督，便从京城请他来任戈什哈首领，这一年多来还算是尽职尽责，很得郞廷佐信任。</p>
巴代听郞廷佐这么一说，虽然觉得他有些妇人之仁，但也只得就此作罢。</p>
“巴代，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只要今晚出了城，贼军就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了！”郞廷佐吩咐了巴代几句，然后转身走到前堂。</p>
还不到一岁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扯着嗓门哭个不停，杨氏正抱着他在哄，刘氏在整理襁褓，郎文季在旁边手足无措，一见郞廷佐进来，三人连忙躬身行礼。</p>
郞廷佐摆了摆手，向杨氏问道：“喂过奶了吗？”</p>
“回老爷！已经喂过了。”</p>
“那怎么还一直哭？赶紧将他哄好了，马上就要继续赶路！”</p>
刘氏从杨氏怀里抱过孩子放进襁褓里，然后抱着在屋内一边转悠一边哼着模糊不清的小曲，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这时，门外传来了毛文裕的声音。</p>
“督宪！”</p>
“小声点。”郞廷佐走出门来，压低声音道：“以后称呼老爷即可！前面是什么情形？”</p>
“老爷神算！前面已经不见了贼军，想必是去了其他城门。”</p>
“那还等什么？赶紧前面继续探路，本……我随后就跟上！”</p>
昏暗的月光下，一行人如同幽灵一般出了卢妃巷，又转进堂子巷，然后再转向左面，这是通往狮子山的道路，狮子山的左右两侧，便是已经堵塞的仪凤门和钟阜门。</p>
过了破败的钟鼓楼，路越来越难走，又不敢点灯笼火把，杨氏虽然有刘氏搀扶着也摔了好几跤，简直是苦不堪言，不过想到一旦落到贼军手上生不如死的下场，又只得咬紧牙关一瘸一拐地往前走。</p>
好不容易走到狮子山脚下，毛文裕早就已经等在这儿，这一次他没有再向郞廷佐请示，直接带领众人便往山上走。</p>
李定国部大兴军已经用炸药炸开了仪凤、钟阜二门，并且从这两处地方入了城，但却留下了士卒看守，郞廷佐等人只能翻过狮子山，然后选一处低矮些的城墙缒城逃走。</p>
此时的狮子山还荒凉无比，山顶的阅江楼也还只是一块平地，而且杂草树木丛生，幸亏有一条樵夫们踩出来的山路直通山顶。</p>
饶是如此，众人爬上山顶时，也是吃尽了苦头，特别是杨氏和刘氏两名妇人更是狼狈，但更令人绝望的是，他们看到了狮子山脚城墙外那连绵数里而且还灯火通明的大兴军大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