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色微明,郑氏庄园大门旁,一辆马车在十余骑郑氏护卫的带领之下,悄然往东而去。</p>
此时家主书房内的灯火还亮着,郑渊端坐在书桌之后,一手揉着眉心,神色有些疲惫,似乎是一夜未眠。</p>
“老周,之前吩咐你的事儿,做好了吗?”郑渊悄然出声说道。</p>
“按照家主的吩咐,已经做好了。”一位黑衣老者,神色恭敬,深深一拜,这才直起身子回答。</p>
“那就好,最少郑家能留下一缕火种。”郑渊微微松了一口气。</p>
半响,郑渊再次开口说道:“等川蜀战事落幕,嵘儿回来之后,你便带着二弟一家。。”说道这里郑嵘微微一顿,神色有些复杂,叹息一声,接着说道:“还有夫人离去。”</p>
“至于之后,去哪儿,便听嵘儿的吧。”</p>
周姓老者眼眸闪过一丝复杂之意,而后转为一抹哀伤,呆立一息,见家主已经闭目养神,显然不想再说什么,便躬身一礼,无声退去。</p>
战乱之事,对于世家以及平民来说,都一样危险。然而世家比平民有更多选择的机会,不像平民,战乱一起,只能随波逐流。对于世家来说,是莫大的危险,也是机遇。关键在于是否下对了赌注。</p>
三百年前的那场持续数十年的战乱,不知多少显赫世家下错了赌注,最终凋零。而郑氏那位决定迁往川蜀的先祖,没有下注,虽然保全了宗族,但却使得这二百年来,郑氏始终不能再朝堂之上有更多的话语权。</p>
郑渊不同,他的野心更大,决心也更强。而郑氏麒麟儿郑嵘的出现,给了他两边下注的机会,无论最终北齐西凉那一方赢,他郑氏都能延续,乃至更加繁荣。</p>
至于南楚,他坐观南楚数十年的变幻,皇帝昏庸无能,明明是三国之中家底最丰厚的,如今却岌岌可危。文武朝臣能称的上良臣美将,仅有屈指可数的那几位,但却都没有拯救南楚的能力与命数。他虽然有满腹经纶,却也自认没有这份能力,因此不出山入朝,一生守着郑氏。</p>
不过最为关键的乃是之前那位执掌南楚朝廷,身为南楚百官之首的那位老人,数十年间,条条国策,看似乃是治世良药,但实则深藏杀机,为祸深远。他也是老人致仕之后,近几年才勉强窥得一二。</p>
郑渊这些年来都不曾看透那位如今隐居东海之畔清乐县的老人,若说对方无真才实学,也不对,这些年南楚确实是繁荣了许多。但郑渊自从窥破一二之后,经过不断的观察了解,越来越觉得这繁荣像是泡沫一般,朝堂、世家、平民各方的矛盾悄然激化,虽未爆发,但已经到了临界点。若不是他远离朝堂,旁观者清,怕是如今也看不透。</p>
但若是那老人刻意为之,那真的就是可怖可叹。</p>
不过也要到了揭晓谜底的时候了。到时候是忠是奸,自然能看的清楚了。</p>
三日之后,夜色降临,西凉中军大营悄然迎来了一位客人。有西凉军中世家马家弟子亲自相迎,直接开入军营腹地,帅营之前。沿途的士卒皆被调换,换上大帅的亲卫。普通西凉士卒,无从得之。</p>
夜色深邃,北风呼啸。西凉帅帐。</p>
即使是如今战事暂歇许久,依旧是一身盔甲戎装的马老将军,端坐主座之上,趁着不慎明亮的灯火,全神贯注,逐字逐句的揣摩眼面的这封密信。</p>
半响,马老将军这才抬起头来,眼眸锐利,审视这位深入西凉大营,不卑不亢的年轻人。</p>
“此信,我已经看过了,但你郑氏拿什么来取信于我。”</p>
半响,这位执掌西凉大军,差点做了华山王亲家的老将军冷声说道。</p>
“信中已将江州以及丰都、临水二县的兵力部署讲的明白,加之我郑氏于这三座城内早已安排好了人手,贵方大军一到,城门便开,不费丝毫之力,便能取下三城,由此辐射,逐步控制半个川蜀。”青年人微微一笑,淡然的说道。</p>
“若是小子骗您,又有什么好处呢,川蜀落入贵方手中不过早晚的事儿,到时候我郑氏可就会被您连根拔起,全族皆灭。”</p>
“这赌注着实太大了,我郑氏不会这般赌的。”</p>
青年人说道这里,一停,仰头喝下面前的酒水,一抹自信扬起。掷地有声的说道:“而我,郑氏的下代家主在此与老将军喝酒,便是最大的证明。”</p>
老将军闻言,却不动容,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半响,这才抬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请这位年轻人下去,单独设一营帐,莫要让众将士知晓。”</p>
“是”一位守在帐边的亲卫轰然应命,来到青年人身侧,侧身示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