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在叶耀先忐忑希翼的目光中，沈宸缓缓说道：“三十万赎命费，不是你一个人的，是你全家的。另外，你可以继续当汉奸，但却是为我们打探消息。以后我们会联络你，联络暗号嘛…”</p>
叶耀先用力点头，听这话，自己算是捡了条命。可条件不少，但现在却管不了，先答应下来好了。</p>
沈宸走过来，突然抬脚，重重踢在叶耀先的头上，直接将其踢昏过去。</p>
赵有才看了沈宸一眼，也没说什么，心中却怀疑留下这个汉奸，日后会起到什么作用。</p>
两人出了屋子，在后门张望了一下，见没什么人，才迅速钻进了丝丝的雨幕之中。</p>
走过一段路后，两人上了街道。过了一会儿，在外接应的楚娇便开车行驶过来，在两人的前方停下。</p>
两人上了汽车，车子加速，驶离了杀戮现场。</p>
楚娇开着车，直到驶出很远，确认安全后，才开口说道：“明天接到密信，晓燕不知怎么样呢，肯定会受刺激，我是不是该去安慰安慰？”</p>
沈宸哼了一声，说道：“要是她问起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怎么解释？就是你装作不知道，以别的名义去安慰她，也有些太巧了，难免让她怀疑。”</p>
楚娇翻了翻眼睛，她也想过这些问题，显然是没有什么好办法，才想着从沈宸这里得到什么建议或帮助。</p>
“等她来找你吧！”沈宸垂下眼睑，淡淡地说道。</p>
楚娇透地后视镜，看了沈宸一眼，说道：“要是她不找我呢？”</p>
“那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沈宸很干脆地说道：“反正过几天，报纸上会登出钮美波痛改前非的声明，你再去找何晓燕，也就顺理成章了。”</p>
楚娇想了想，无奈地点了点头。</p>
………….</p>
细雨象丝，象雾，倒象是飘飞着沾在身上似的。</p>
何晓燕有些茫然地在街道上走着，图书馆要关门，她是被客气地请出来的。</p>
当然，她要查的东西也查到了，只是心中难以接受，更不愿相信那个人竟然是日本特务的事实。</p>
年轻的姑娘，她刚刚过完十九岁的生日，正是充满浪漫与幻想的年龄，也正是热血奔腾，不计后果的时候。</p>
与那时候有思想、有血性的青年人一样，何晓燕最容易受到反日爱国情绪的影响。</p>
看着国家沦陷，日人紧逼，她感到痛心疾首，甚至决心不惜生命，也要力争去改变和扭转这种情形。</p>
怀着这种朴素的感情，何虹燕很容易把别人，也就是那些她自己身边的人，同样看成是和她一样的。</p>
但送到职妇会的匿名信，却无情地给了她当头一棒。</p>
不光那个她认为是聪明、积极、勤快的贫家女是日本特务，连她敬佩的学长梁仲春，也是被发展的特务，且被某个抗日组织除奸了。</p>
难以置信，不敢相信。何晓燕急切地想要甄别真假，便跑到了图书馆，翻阅旧报纸。</p>
当她找到登载有钮美波当妓*女时，并在选美中成为沪上的“花魁状元”的报道和照片后，她几乎呆愣了好几分钟，脑子才慢慢恢复了思维。</p>
尽管证实了钮美波的身份，并不能绝对地确定梁仲春就是日本特务，但钮美波的“坦白信”的可信度便非常大。</p>
再仔细回忆梁仲春的举止行动，也确实有几天他没露过面，再见到时，何晓燕还见过他脖际的一道伤痕。</p>
而从那开始，梁仲春的眼神便有了变化。当时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闪烁、愧疚，或者还有其他的意味。</p>
联想，胡思乱想，何晓燕在街上失魂落魄地走着，全不在意细雨沾湿了她的头发、衣服，更不会注意到一辆汽车在身后静静地跟着。</p>
赵有才今天找了个借口，早早地从修车行出去，还借了车行里的一辆出租用的汽车。</p>
楚娇或许知道他要去哪，但只是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了赵有才一会儿，也没有多问什么。</p>
是的，楚娇关心何晓燕，赵有才也同样关心。</p>
他知道今天的职妇会肯定很忙碌。出了这样的事情，知道被日本特务盯上了，总要布置一下。比较机密的文件要转移，日后要多加注意等等。</p>
所以，赵有才赶在职妇会下班前开车来到了附近，看着何晓燕情绪低落地离开，到了图书馆。很长时间后，又漫无目的地走在雨中。</p>
看着何晓燕在雨中淋湿，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赵有才很心疼。</p>
他想起当初自己带着伤，也是这样走在雨中，是她，追着过来，撑起一把伞，替自己遮雨。</p>
也是何晓燕，温言安慰他，带他去找医生，安置他住下来。</p>
一想到这些，赵有才就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脚下踩了踩油门，离何晓燕更近了一些。</p>
“哎——”何晓燕神不守舍，一脚踩进了低陷的小水洼，身子一歪，摔倒在地。</p>
摔了一下，何晓燕倒清醒了许多，伸手扶地想起来。</p>
可她一动，就觉得右脚踝疼得钻心，刚一吃劲便身子一晃，哎呀一声，又坐了下去。</p>
赵有才看得清楚，不由得叹了口气，将汽车停在街边，下车直奔过来。</p>
何晓燕又是难过，又是脚疼，直想哭。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愣之下，她的眼泪才没掉下来。</p>
抬头看着，何晓燕认出了赵有才。委屈等情绪涌上心头，刚憋住的眼泪刷地便流了出来。</p>
“赵哥——”何晓燕哽咽地叫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了。</p>
赵有才苦笑了一下，伸手抓过何晓燕的脚，捏了两下，说道：“好象是扭了，我带你去看大夫。”</p>
说着，赵有才伸手半抱半搀地把何晓燕架了起来，挪到车前，将她送上了车。</p>
车子启动，向前行驶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