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娘如惊弓之鸟一般,被惊堂木的声音一吓,全身止不住的打哆嗦,连忙将手往一边苍白着脸的白凌薇身上一指,颤声道:“是白姨娘……是她托家姐让我帮她物色代孕母来着……孩子也送到侯府去了,成了她的儿子。人也是她下令灭口的,我都是照她吩咐做的……求太子饶命啊!”</p>
此言一出,整个京兆尹大堂内外又是一片哗然!</p>
这一回,大家的眸光不再关注水卿卿,却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身子筛糠般的抖起来的白凌薇,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是有如何恶毒之人。</p>
更是不敢相信,妹妹竟是抢了姐姐的孩子!</p>
见金大娘毫不迟疑的将手指向自己,白凌薇身子颤抖得越的厉害,差点从椅子下滑倒下去,连喊冤的力气都没有了。</p>
然而,不等她开口为自己狡辩,李宥却避重就轻、撇开白凌薇害水卿卿一事,单单拎出孩子的事,对金大娘蹙眉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先前白氏的儿子,那个被封为侯府世子的孩子,并不是白氏的亲子,更不是侯府的血脉,却是抢的郡主的孩子?”</p>
李宥的审问,就连堂口看热闹的普通百姓都明显感觉不对劲——不问杀人夺子的白凌薇的罪,却将矛头朝向了侯府与孩子之间。</p>
水卿卿心里一片冰凉,却一点意外都没有。门帘后面的梅子衿更是形容平淡如水。</p>
站在人群里的晋明帝却气笑了。</p>
无名看到晋明帝气愤的形容,高悬的心渐渐放下,直觉,他觉得晋明帝并不是为了侯府的欺骗生气,而是对太子太过失望……</p>
听到李宥的审问,金大娘连连称是,迭声道:“是的,那个孩子是小寡妇……是郡主生的,并不是白姨娘的,白姨娘当初是为了争宠装的假肚子,怕十月怀胎没法向侯府交差,才让我帮她在外面寻一个代孕母的……也是她让我杀人灭口的。”</p>
李宥一心将问题往侯府封假子嗣为世子的大罪上引,可金大娘却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一心想为自己脱罪,所以供罪间,又将白凌薇杀人夺子的事翻了出来。</p>
从听到李宥带着引导性的审问开始,白凌薇就明白了他的目的,也相信了采绢之前告诉她的话,太子看在陈皇后与母亲的关系上,并不是真的要惩治自己,所以心里也不由放松了许多。</p>
可好不容易见到太子将问题从自己身上引开,却又被金大娘拉回到自己身上,还当众将自己假孕的丑事揭穿,被无数道鄙夷的目光看着的白凌薇,再也忍受不住,当即冲到金大娘的面前,左右开弓,狠狠两记耳光扇在她的脸上,面容狰狞到扭曲,狠声道:“死婆娘,我只是让你帮我寻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养着,并没有让你去抢别人的孩子,更没有让你去杀人,一切不过都是你自己见钱眼开做下的恶事。如今事,你竟敢将这一切的罪责推到我的身上,你真是歹毒至极!”</p>
说罢,白凌薇也在堂前跪下,朝李宥嗑头道:“太子明鉴,妾身出身翰林世家,从小受父母的教诲,知法守法。虽说当初不应该因为一时的争宠假装怀孕,但却万万没有做出杀人夺子这样的可怕之事,一切都是这个牙婆子为了贪图钱财,才会抢了郡主的孩子卖给我,妾身根本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妾身也是受害者啊……”</p>
这番说词,正是陈皇后事先帮白凌薇想好的,如此一来,将所有罪责推到了金大娘的身上,保住了白凌薇,却又不会阻挠太子的计划和目的。</p>
果然,听到白凌薇的话,金大娘的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捂着红肿的脸,怔怔的看着一脸凶煞之气的白凌薇,再看向微微颔、明显相信了白薇凌话的李宥,惊慌之下,连忙拉过跪在自己身边的亲姐姐金嬷嬷,颤声道:“不是的,我姐姐是白姨娘身边的亲信,家姐可以帮我做证,这一切都是白姨娘吩咐我做的……从假孕到杀人夺子都是白姨娘的主意啊!”</p>
金嬷嬷虽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可身子却一直在抖着,脸色苍白如鬼。</p>
她内心剧烈的挣扎着,痛苦不堪。</p>
杨氏在将陈皇后的计策让人悄悄告诉她时,更是明确的同她说过。若是她按着白凌薇的话一同指认自己的亲妹妹,最死后的只有金大娘一人,她可以无事的活下来,并会享受着白府给她的荣华富贵,舒服的安享晚年。</p>
而若是她顾念姐妹之亲,敢与金大娘一起指认白凌薇,死的不光是她们姐妹两人,她们整个金家村的人都得死!</p>
金氏姐妹从小因家里穷苦,来到京城打拼,而家里却还有兄弟子侄。</p>
姐妹两人都没嫁人生子,所以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子侄兄弟身上,赚了钱帮家里修建了新房子,只盼着以后老了能回到家里,让子侄为自己养老送终,更能葬在金家的墓山里,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p>
杨氏深知金嬷嬷的心愿与软肋之处,自是掐住她的弱处,逼她妥协出卖自己的亲妹妹。</p>
所以,从进入京兆尹府的公堂开始,金嬷嬷根本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心里一直痛苦的纠结着,不知道要如何抉择?</p>
金大娘那里知道金嬷嬷心里的痛苦,只是看着她低着头不言不语,着急道:“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p>
白凌薇将白嬷嬷的形容看在眼里,心里一片了然,不由也催道:“是啊,金嬷嬷你凭良心说句话吧,告诉太子殿下,我与你妹妹之间,到底谁在说假话!”</p>
金嬷嬷被两方逼着,全身抖得更加的厉害,连喘声气都急促起来,好半天都抬起头看向身边的妹妹。</p>
对上金大娘一脸期待着急的形容,金嬷嬷眼泪都出来了。</p>
下一刻,她的眸子里却有狠戾绝望之色泻出,咬牙颤声道:“虽然你是我妹妹,但我却不能包庇于你——当日之事,就是你贪财所致,根本不关小姐的事……姐姐劝过你的,是你一直不肯听啊,如今你怎能知错不改,还要推卸罪责呢……”</p>
金嬷嬷此言一出,彻底判了金大娘的死刑,让她面如死灰,完全震愣住!</p>
白凌薇的眸子里却是流露出了得意的亮光来!</p>
从头至尾,水卿卿一直抱着昀儿默默坐在一旁,看着金氏姐妹与白凌薇相互撕咬,心里一片冰寒!</p>
这三人,都是之前陷害她的罪人,不论是谁,都是罪大恶极。</p>
可如今,水卿卿却不想再去揭穿白凌薇的谎言,她只想堂审快点结束,趁梅子衿没有到来之前离开……</p>
于是,她抱起昀儿朝上的李宥冷冷道:“既然当日之事已查明,就无须我在此久留了——做恶之人,交与太子处置,我先告退了。”</p>
说罢,她抱着昀儿带着小喜转身朝堂口走去。</p>
见她要走,帘后的梅子衿一急,几乎就要冲出来去拦住她,可李宥却比他更急,急声喝住她,道:“且慢!郡主就这么急着要走么吗?难道郡主都不关心自己的儿子现在在哪里?或者说,郡主已找到了自己的儿子,所以可以放心的离开!?”</p>
水卿卿还没走到堂口,已被李宥的人拦下。</p>
她回身冷冷的看着李宥那张厌恶的脸,嘲讽道:“太子殿下有何目的,不妨直说了吧,无须拉上这么多人陪你唱戏——你不累,别人都累!”</p>
被水卿卿当堂嘲讽,李宥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脸色黑冷下来,冷冷道:“母后说得没错,你真是不分好坏之人——本宫好心帮你主持公道,你却不识好歹。你真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怀里的孩子,就是你的亲儿子,侯府拿来欺君罔上的假世子么?”</p>
水卿卿全身一颤,白着脸颤声道:“太子是疯魔了么,侯府世子早已病故,这个孩子只是……”</p>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已被李宥打断。</p>
他凝眸看着她,一字一句缓缓道:“本宫知道你为了护住梅子衿,不会愿意承认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儿子,可是,单凭你的否认,就以为本宫没办法了么?”</p>
就罢,他冲金大娘冷冷道:“你当初抱走孩子时,可还记得孩子身上有什么特征。譬如胎痣一类的?!若是你能说出来,本宫算你将功折罪,饶你一命!”</p>
闻言,水卿卿全身猛然僵硬住,抱着昀儿不自禁的往后退。</p>
而金大娘原来死寂的眸光却在瞬间恢复亮光,回过头定定的看着脸色煞白的水卿卿,脑子拼命的搜索着关于孩子的记忆。</p>
当初,金大娘将水卿卿打晕沉湖后,在将昀儿送去侯府之前,确实将孩子从头至到尾好好检查过的,怕有什么遗漏。</p>
下一刻,金大娘眸光一亮,欢喜的颤声道:“那孩子……那孩子的手腕上有三颗并排的朱砂痣,我记得很清楚,就在右手腕处。”</p>
听到金大娘的话,李宥得意的笑了,更是想过之前在6霖府门口看到刘茵抱着孩子路过他身边时,孩子手腕上一闪而过的红点。</p>
如此,他越的笃定,这个孩子就是水卿卿的儿子、‘病故’的侯府世子!</p>
下一刻,李宥却是直接从堂下来,一面往水卿卿面前逼近,一面却是大手一挥,让人将公堂的大门关起来了——接下来的事,势必激烈,他保持不住温润如玉的形象,自是不能让外面的百姓看到。</p>
心中激动又愤恨的李宥,根本没注意到公堂口的异常。</p>
他冲到水卿卿面前,一手抓过昀儿的手腕,另一只手抓过水卿卿的右手腕,将两人的手腕展露出来,对着上面同样位置,同样颜色形状的朱砂痣,冷冷道:“当初姨母凭你手上这三颗朱砂痣认回你,而你儿子手上与你一样,同样有着三颗朱砂痣,与金大娘说得一分不差,你还想如何狡辩——你真以为求了父皇的免罪金牌就能护住他吗?”</p>
李宥握着水卿卿与昀儿的手劲力道很大,昀儿当场被握痛大哭起来。</p>
水卿卿左手抱着昀儿,右手同样被李宥死死钳着,动弹不得。</p>
可见到儿子被李宥捏哭,水卿卿想也没想,就要挣脱李宥的手,将昀儿的手从他的制钳中掰开。</p>
她愤恨哭道:“李宥,你会遭报应的——你违背你当初答应母亲的诺言,你与陈皇后都会遭报应的!”</p>
闻言,李宥眸中寒光四射,手上力道加重,反手一拧,竟将水卿卿挣扎的右手手腕‘咔嚓’一声,生生折断了!</p>
“畜生,还不放手!”</p>
随着晋明帝的一声怒喝,早已怒不可遏梅子衿,身影快从侧堂蹿出,重重一掌,将被晋明帝的怒喝震呆住的李宥,拍飞跌倒在晋明帝的脚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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