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兰姐和紫陌她们不是下去买饭了吗？按理说一会儿她们就该回来帮忙照顾阿洪的啊？</p>
——紫陌她们已经离开了四十分钟。</p>
——杨晓道接了一个电话，随后急急忙忙带着阿武和阿钟走掉了。</p>
这两条信息在洛襄的脑袋里交错，像是两个加数组成了一个等式，等号的后面是他最不愿意去想的那个答案。</p>
“给紫陌打电话。”阿洪命令道，“现在，快！”</p>
洛襄立刻掏出手机拨出号码。“嘟”声在响了几下后停止，里面传来“对不起，对方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的声音。这是被人挂断了的提示。</p>
“给小刀哥打！”</p>
压根不用他再说，洛襄已经按下了拨号键。这一次，“嘟”音响了将近一分钟。</p>
“……通着，但是没人接。”</p>
阿洪用胳膊肘撑着床面，挪动着两腿想要下床，洛襄赶紧拦住他。</p>
“你干什么？”</p>
“我得过去！”阿洪急躁地大叫着，“洛洛你不明白状况！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现在是有人在针对我们！你看看我的手！如果我不赶紧去，小刀哥和紫陌他们也会——”</p>
“那么你去了有什么用呢？”洛襄强硬地按住他的肩膀，“如果有人想对他们下手，你以为你在就能拦得住他们？”</p>
阿洪绝望地注视着自己的小臂，呆呆无言。</p>
“我很明白状况。”洛襄冷冷地说，“比你们想象得要明白得多。现在老实点，阿洪，听我说。是那个叫柳永胜的家伙动手了，对不对？我们能报警吗？”</p>
“没戏的。”阿洪低下头去，他的声音衰弱，“不管是柳永胜还是我们这些人，在警局都是榜上有名的人物，警察不会管我们的事情，最多事后来清理一下残局，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p>
“那我们可以说紫陌失踪……”</p>
“她才失联不到一小时，你就算现在报了案，警察至少也要到明天才会开始找人……到那时候什么都已经晚了！”阿洪使劲摇晃着脑袋，“洛洛，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去联系几个过去的熟人，让他们帮帮忙，现在没别的办法……”</p>
“过去的熟人？他们能保证把人救出来吗？”</p>
“能！”</p>
阿洪先是说了这么一个字，而后却又露出苦涩的表情。</p>
“能不能的……尽人事，听天命吧。总比什么都不做强。”</p>
洛襄一言不发地望着阿洪。他看得清楚，这么说着的阿洪连半点信心都没有。他只能做到这些事，不能考虑成功率，也不能计较后果，否则只会被更深一层的绝望笼罩。</p>
不知为何，尽管心头仍旧沉甸甸的，可长久以来笼罩在那里的黑雾却好像散去了。洛襄哼笑了一声。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种心境通明的感觉了。也许就该是这样吧？人一旦到了没有选择的时候，也就不需要为了选哪边而劳神，这样一来反倒会舒坦些。</p>
只有去做，只能去做。</p>
反正……左右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p>
我早该明白过来的。</p>
“我去。”他说。</p>
阿洪转头转得很迟钝，好像压根没听清这两个字。</p>
“我去救他们。”洛襄又说，说得一丁点都不斩钉截铁。他那么平常的口气，就像只是说“我去上个厕所”一样自然。“上厕所”这种事从来都不需要下定什么决心，可还是必须要去。</p>
小刀哥他们被坏人带走了，我得去救他们，就这么简单。</p>
这些天来我就一直有所预感，迟早会有这样的时候。可我还是一直拖着。直到要走的时候，我也希望他们能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来看待。</p>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p>
“告诉我那个柳永胜可能把他们带去哪里。”洛襄说。</p>
阿洪盯了他好大一会儿才确定他不是在说笑。</p>
“你别傻了！你说我做不到，那你就能做到了？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事，可也得分时候，你看看我的手！”</p>
“如果我做得到呢？”洛襄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隐姓埋名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遮着脸不愿意见人吗？现在我告诉你，只要你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我五分钟内就能解决这件事。”</p>
“你……”</p>
洛襄站起身来俯视着阿洪。此时他严肃的样子仿佛暗藏着一股汹涌的气势，阿洪的眼神动摇了。</p>
“你……你以前是什么人？你认识什么人吗？”阿洪结结巴巴地问道。看得出他有些猜测，也许洛襄的话让他产生了很多联想。如果是平时洛襄或许会有兴致陪他玩玩这种诓人的游戏，可是现在不行。</p>
“很重要吗？”洛襄说道，“现在又是五分钟过去了！紫陌她们出事可能已经有半个小时了！你现在说还来得及，再晚可就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p>
“可是……”</p>
“信我！”洛襄低吼，“现在除了信我你没别的选择！”</p>
“洛洛……”</p>
“快点说！”洛襄砰砰地拍着床铺逼迫他。</p>
阿洪“咕噜”动了一下喉头。他眼中的怀疑之色还未散去。也许他终究还是不肯相信洛襄真有这个本事，只是到得这种情况，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p>
“……体育馆北门那里有一座小仓库，那是虎头帮发家的地方，内部开会一般都在那里。柳永胜害死了森哥，要耀武扬威，八成会选在那儿。另外，他在便民一条街那里还有个废品回收站……”</p>
“就这两个地方是吧？”</p>
洛襄转身走向门口。</p>
阿洪又挣扎着探身问道：</p>
“洛洛，洛洛……你、你真能……”</p>
“现在保证你也不信。等我把他们带回来再告诉你！”</p>
阿洪愣愣地望着关闭的病房门，洛襄在走廊上跑了几声就没了动静，也没听到护士小姐的责骂声。</p>
天空已经黑下了一半，只有天边的火烧云能够证明那夕阳曾经存在的痕迹。</p>
阿洪费劲地收回身体，瘫在床上，两眼无神，半天才喃喃念叨着：</p>
“都……都带回来了，还告诉我什么呀……”</p>
顿了顿，他又说道：</p>
“都得平安回来啊……都得……好好地……回来啊……”</p>
……</p>
路灯早已亮起。下班高峰期，市立医院门口也算是交通要道，车来车往，川流不息。</p>
人行横道的信号灯显出血一般的红色。</p>
洛襄在高速奔跑中刹住脚步，恰好停在人行道边上，饶是如此，一个骑电驴的青年还是骂了他一句——“赶着去投胎啊！”</p>
洛襄没跟他计较，他看着信号灯上的红色小人和下方的数字“30”发急。</p>
身旁的玩具摊差不多也该收摊了，那个“彩俐公主”的位置现在已经被另外一个红头发的女孩替代。</p>
是啊。洛襄胡思乱想着。恶龙谋篡了国王的王位，抓走了公主，也抓走了王妃、大臣、护卫……</p>
如果这是小说里的情节，那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呢？</p>
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扫码付账，然后对老板大叔说道：“那个蝙蝠侠的面具我要了！”</p>
“哎？”大叔不好意思地笑笑，“小伙子你换一个成不？最后一个让他们要了……”</p>
一对母子正不知所措地站在摊位旁边。</p>
“拜托！”洛襄双手合十，恳求道，“请让给我！我可以再帮你买一个！”</p>
那母亲显然也并不是很想给孩子买面具，既然有人肯付钱，她反倒挺高兴：“哎呀这多不好意思……行了，人家哥哥要帮你买一个，你另选一个吧？”</p>
小男孩撅起嘴巴：“那我要艾克斯奥特曼的。”</p>
啊？艾克斯？谁？我只知道艾斯……</p>
所幸老板大叔比他懂得更多些，随手摘下一个面具递给了那个小男孩，于是一对母子眉开眼笑地离去。</p>
洛襄再度付钱，伸手拿过那只黑色的蝙蝠侠面具，绿灯亮起，转瞬之间，他的身影已经进入了马路对面的体育馆。</p>
太阳已经彻底沉下，天空被蓝与黑的染料浸满。体育馆中的店家、辅导班和培训室都已经关门歇业，明日就是新一年的元旦节。</p>
洛襄跑在黑漆漆的道路上，路灯黄色的光芒在他的身后远送。</p>
这个城市总是这样，不论哪一年哪一天，有白天就会有黑夜。</p>
而夜幕降临的时候，也就到了黑暗骑士应当登场的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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