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士的遗骸,被收敛;</p>
当埋头田间的种族,将手中的刀剑重新铸为锄头;</p>
当一场大学掩埋天山内外的血迹。</p>
战争,告一段落。</p>
长安城,冬日的暖阳让人心醉,街头巷尾谈论着昨日的比剑,谈论着两位风华绝代的剑客,谈论着他们恢宏的剑光。</p>
偶尔有人想起万仞关的战争,说一句:“天山那里好像在打仗啊。”</p>
随即,这声音就被淹没在茶楼酒馆鼎沸的人声之中。偶尔有人回应:“那可是万仞关啊!”——那声音要多得意有多得意,随着他的话,众人围到了他的身边“兄台说的在理。”“这位朋友对两位剑仙昨日的比斗有何看法?”</p>
酒楼的顶层,却没多少人。这也是店家知趣,将酒楼风景最好的地方单出来不接待客人,等到有王孙公子或是江湖名俊前来,那半天的花销就顶得上底下几层一个月的盈利了,若是再有文人雅士留下一点什么笔墨,江湖中人留下什么故事,更是赚大了。这一日的酒楼顶层却是被燕家包了下来。</p>
道士靠在窗前,对面是布衣的剑客。两人喝着酒,听着楼下讲剑客的故事。</p>
“想不通,我还是想不通。”道士皱着眉头,一副不满的样子,“去年秋天,墨夜在万仞关外和笑倾城不笑并肩谈笑,昨天你又和笑倾城打了个平手。我还是想不通,你们墨领制度规章最废人心力。尤其是你们两个,一天天的累于俗事,武学造诣按理说早就落下了,怎么会不退反进?奇怪奇怪。想不通。”</p>
“燕无双在长安请苏玉喝酒,为的居然是这件事,我也想不通。”苏玉端起茶,笑道。</p>
“我是道士,不打禅语。”燕无双道。</p>
苏玉放下了杯子,道:“我记得在不久之前,你曾经算计过我的徒弟。”</p>
他说的很随意,只是眉头皱了皱,顶层燕家的人却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p>
苏玉的杯子还没有离开手,屋顶的人却开始不住的颤抖。</p>
“大敌当前,不谈私事。”苏玉终于放下了杯子,他笑了笑,春风就吹过了长安城的上空。</p>
燕无双的脸色没有丝毫波澜,他在桌子上轻轻的写了一个字——蛮,入木三分。</p>
苏玉点点头。</p>
他和笑倾城谁胜过谁重要吗?</p>
他没有用一顾倾城,笑倾城也没有用他的悠然剑。用了又如何,民众们为剑客的胜利而欢呼,笑倾城前往大商补上王胜留下了的空位,看起来充满了江湖色彩,但,苏玉知道、笑倾城也知道——江湖是一个梦。</p>
天下太平了千年,于是乎少年鲜衣怒马的梦做了千年,于是粗布麻衣的老人丁一的形象高人了百年,于是一头青驴临古道、白衣卿相醉花巷的故事流传不休。</p>
多美啊,一场剑雨雕琢下,长安笙歌一片繁华阵阵;</p>
多美啊,白衣布衣和道袍,秋风萧索之中风烟俱净;</p>
多美啊,这江湖,美的,像个梦。</p>
这也的确是个梦,江山无事,梦一场,梦里江湖。</p>
“江山夜雨繁华落。”燕无双狠狠的说,一字一顿,字里是无尽思绪。</p>
“燕家,是打算撑起伞吗?”苏玉问道。</p>
燕无双盯着自己的旧道袍看了半响,开口道:“还是把破道观加固加固吧,撑起伞有什么用,能挡得住全身吗?”</p>
苏玉看着他。</p>
他留在长安很多天了,骑着驴找他之前他在长安,找他之后,他仍在长安。</p>
墨羽想在长安做的事情,就是他正在做的事情。王公们热情的接待了他,文官们向他讨教所谓的“名士风流”,其余六大封地的人也纷纷款待。</p>
也仅仅是款待罢了,除了以兵法征战立家的吕家坦言“天下兴亡在匹夫之外”,燕无双是第一个几乎明确表示要站出来撑起这片风雨的人。</p>
迎着苏玉的目光燕无双微微笑了笑,随后转身下楼。</p>
苏玉站起身来,微微欠身,随后转向了窗口。</p>
他的心里阴云密布,墨夜同他均是不世出的奇才,在越发繁重的操劳之中,一个心磨炼的愈发玲珑,愈发璀璨,连带着武学的境界与日俱增。或许当今世上能在武学胜过他二人的有些,兵法战略不逊色他们的也有。但,两者并重之下,墨夜同苏玉,当世双绝!</p>
这双绝居然同时生活在墨领。</p>
无论接下来的天下如何纷扰,其实只要有他们两个,墨领是无忧的,只是,他们可以袖手旁观,遗世独立吗?</p>
苏玉自嘲的笑了笑,看了一眼北方,想来,墨夜此时已从万仞关离开,往大周而去了吧。真是闲的慌啊,去做什么呢?</p>
他一步迈出,便到了街上,再行一步,便阅尽长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