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p>
“是人族的内奸？他们在你的饭菜里下了毒，刚好发作？”</p>
“还是你方才破开定世印施展的是墨家秘法，只有一击之力？”</p>
墨夜咳嗽两声，下意识的捂住嘴，突然有些失神的想起墨羽，但又很快掠了过去。</p>
他的时间不多了，却还有不少事要交代，没时间怀念，也没时间伤感。</p>
“陛下误会了，我这一手，乃是为了取胜。”</p>
“取胜？”</p>
“咳，看来陛下不喜欢读书。”言罢，巫凉戈脸上浮出一抹恼意，墨夜却是摇头苦笑。</p>
“陛下莫非不知，接受传承后的第一次全力出手，将决定您对传承的获取多寡吗？每一任蛮皇交替，蛮神殿，不，按照陛下的叫法说，巫神殿。咳，巫神殿都会死一位擅长防守的长老，因为这第一次全力出手的时间，决定着这一任蛮皇，会强到什么地步，咳咳，看陛下的样子，是不知道了，这么说来，也是巧了……”</p>
巧了，那位以牺牲为己任的巫神殿长老，死在了当年大漠尽头蛮族摆出的阵中，巧了，如今巫凉戈最大的敌人是这世间最擅长防守的墨夜。</p>
巧了，墨夜是个读过许多书的人。</p>
“也就是说，刚刚我一用出属于我自己的全力，你便坦然赴死，是为了将我以后能达到的高度，永远的限死，对吗？”</p>
“不敢说永远，咳咳，天命谁敢妄言，不过，至少是限制住了陛下进步的绝大可能吧。”</p>
“那么，这般说来，这场赌斗，还是先生赢了。”</p>
墨夜的脸色愈发的白了，巫凉戈转过身，看向了山下准备互相冲锋的百万大军。</p>
“望陛下守信。”虽然巫凉戈背对自己，墨夜仍是鞠了一躬。</p>
“朕，还有一个问题……”</p>
“为什么不杀了朕……”</p>
我用出桃花漫天的时候，你是可以杀了我的。</p>
杀了我，自然不存在潜力无穷的问题。</p>
“因为蛮族不能没有蛮皇，他们需要一个秩序，哪怕这个秩序建立在剥削之上，无序是真正的混乱。一个机关坏了，我们可以修，但如果整个机关乱掉了，那么，它很有可能爆炸。”墨夜笑着说，似乎在生命的最后，他可以释放一下自己的冷幽默。</p>
比如会炸的机关。</p>
“百万蛮族在此，若陛下有所不测，麦斯尼将军断难指挥所有蛮族，而蛮族之中固然有顾及种族的族长，也有毫无怜悯的屠夫，我宁愿人类面对一个蛮族大军的整体，也不想大夏遍布百万的盗匪。”</p>
“何况……”</p>
“咳咳，何况，蛮族便该死吗？千年前蛮族茹毛饮血，只知掠夺，奴隶耕作百日而无一日之粮，贵族无所事事享用万丈奢靡；如今蛮族仍有奴隶，但奴隶却已经有了衣服，亦少有饿死。虽然，咳咳，虽然你们给奴隶饭吃，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但这终归是进步……”</p>
“你们过的太苦了……”墨夜起身，走到蛮族新皇身边，看着脚下江山，和那嘶鸣的战马与咆哮的士兵。</p>
“为了活下去，你们不敢爱。这不是你们的错，每个生命，都应该生活在世界上，为了活着，没有错。所以，陛下不能死，否则蛮族又将陷入纷乱，这场纷乱将带来掠夺，这掠夺不是源自欲望，而是源自对生存的渴望，源自欲望的战争不义，源自渴望的战争，却是在下，最不愿意见到的。”</p>
巫凉戈回过头，看向身边突然之间青丝化雪的墨夜，突然深深的鞠躬。</p>
“不知先生尚有几时留于人间。”</p>
“够一盏茶，一顿饭。”</p>
身着皇袍的女子盈盈下拜，似乎手中端着茶盏，奉于墨夜之前，墨夜抬手接过。</p>
“请先生教我——”</p>
山下马蹄纷扰，血染泥沙，山上，满头白发的先生为自己此生第二个弟子，讲起了道理。</p>
讲治国，将兼爱，讲义与不义。</p>
讲一顿饭的时间。<!-110-></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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