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健愣了愣。</p>
他想过墨葭会威胁他，告诉他，在墨家的武器之下，长安城支撑不了多久。</p>
他想过墨葭会说，不要再让士兵们做无谓的牺牲。</p>
他甚至想过，墨葭会搬出墨敖，或者，大谈如今大夏的内忧外患，告诉自己，为天下生民，当令大夏存有绝对的武力。</p>
但他没有想到，墨葭把一切想的这么周到，她想到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直接抛出最后的问题，作为护国将军的你，效忠的究竟是大夏，还是夏皇？</p>
旧皇退位，而今我已到长安城下，算不算夏皇？</p>
他不得不笑。</p>
笑这老天究竟是见不得世间寂寞，总要降下诸多人物搅动风云。</p>
笑他一个老油条，竟然不如一个姑娘，将这天下的利益纠缠看得清晰明了。</p>
他笑，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墨家玄衣听得见，那长安城内亦是听得清楚。</p>
笑的声音愈大，却愈是发苦。</p>
“墨家丫头，你看的清楚，想的明白，我，佩服。”</p>
“你一字一句问的答案，自己都知道，只想逼我思考。”</p>
“是，我想过，我守着长安城，到底是做什么？我是在履行我在书院许下的诺言，还是，在为自己出气。”</p>
“叔父的答案是什么？”墨葭沏着茶，轻轻挑眉吹起水波。</p>
“长安城不会和大夏任何一位王为敌，无论你们自称家主还是领主，你们都是先祖分封的王。”说罢，朱子健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活像个刚在田埂上抽了一袋烟的老大爷。而落风却是持刀上前一步，眼神死死盯着朱子健。</p>
“能杀死玉帅，的确是天时地利再加算计的原因，可将军毕竟不是玉帅。”墨葭低声道。</p>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朱子健摇摇头，“国是国，臣是臣，我虽非迂腐之辈，却绝不是能向乱臣贼子低头的人。在你杀死玉帅的那一瞬，有些事情已经注定了。”</p>
墨葭神色不变“将军当真不再考虑一下？”</p>
“你收长安，应该，但，是我朱子健战死沙场之后，来吧，赐我一个荣耀的死法。”朱子健抬手出拳，沙场之上的尘埃在拳头经行之处聚齐昏黄的半圆。</p>
墨葭的扶手上陡然升起金属护臂牢牢固定住墨葭，随后座椅飞速往营帐之内而去。落风挥刀，刀锋砍在拳风之上发出嘎吱的响声，听得人心头一阵难受。</p>
朱子健冷笑一声抬腿踹在落风身上，落风忙闪过身去，回过神的瞬间朱子健已是往墨葭归处而去。</p>
落风暗道一声自己真是愚蠢，朱子健虽是一品，但一身莽牛大力决只是单纯的增加力量罢了，远远比不得其余一品名将们，遑论是真正意义上的武者了，刚刚那么声势浩大的一拳自己固然接住甚是困难，可在同自己角力的时候还能起脚踹人却未免太夸张了些。</p>
“我就不应该闪。”落风忙赶上前去，奈何朱子健看似走的不快，可那一步迈开便是数丈的身法已是一品的境界，任他御风而去全力追逐亦是追之不得。</p>
朱子健昂首阔步，手中没有兵刃也不抢夺，抓过一个士兵便往一旁扔去，他力度控制的刚刚好，那士兵撞在一排同僚身上便倒下一片，四品的身板硬生生挺在地上爬不起来。</p>
一抓一挥，抬手就倒下一片，朱子健行进的速度竟不比墨葭慢上多少，当墨葭深处亲兵护卫中时，朱子健已然到了那一众亲卫刀锋可及之所。</p>
“将军，我要是你，就不会追来。”墨葭淡淡到，朱子健四下环顾，已被强弓劲弩所包围，不远处立着几座巨大的驽，而在墨葭身旁，一座黝黑的器物正对着自己。</p>
“因为这里都是你的亲卫，不会有人看见你用什么杀了我对吗？或者说，现在我面前的队伍，正是协助你杀死玉帅的那只队伍？”朱子健撇撇嘴，“你是在告诉我，可以放心杀人了吗？”</p>
语气轻佻，寒意彻骨。</p>
“将军已入瓮中，何来此等自信？”</p>
“求死的信心，哪需要太多依凭。”朱子健揉了揉自己的拳头，“我朱某人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随后挺身走向墨葭。</p>
墨葭的脸色却是变了。</p>
她父亲的叙述中，朱子健是一个很喜欢吃东西的人。</p>
喜欢吃东西的人往往都很热爱生命。</p>
所以无城当守，身处死地的朱子健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她手下的一员大将。而今墨敖需要帮她坐镇北方，她若是想要对抗那个人和他身边的白玉皓，在将领方面弱了不止一筹，而大夏十三将之一的朱子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p>
是以她冒险和朱子健相见，诉说时局，就是为了让这位大将成为自己的助力，也使得自己手下能有一个可以摆在明面上的一品战力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