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把永恒逍遥弓,开荒神器名不虚传。看我翻天印!”有声音在天空响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那石印却忽然冲向她。</p>
逐笑儿如见鬼魅,尚来不及再度弯弓,那所谓的翻天印已经近在眼前,她迅速幻影移形,左臂传来剧痛,她惨叫一声断线纸鸢般摔下去,凌空被蚩天漠接住,蚩天漠抱着她幻影移形,而后一头扎进雪地,钻进大地十码深处,是遁地术。</p>
逐笑儿捂着左臂,疼得俏脸煞白,却不敢出声,听见头顶的大地上传来脚步声响,那名可怕的敌人就在上面。她学着蚩天漠压下浑身命力,左臂疼得越发厉害了。</p>
脚步声渐渐远去,逐笑儿和蚩天漠依旧不敢立刻出来,寒冷的地下不时有雪水渗透,滴在她身上,顺着她光滑的脖颈和锁骨一直流进深邃的胸前,她浑身都湿透了,又痛又冷,直到约摸半个小时后,确信对方不会去而复返,蚩天漠拉着她跳出到地上。</p>
“笑儿,你怎么样?”</p>
逐笑儿再也忍不住了,“我的手,我的手——”</p>
“速速复原,速速复原,速速复原——怎么会——”</p>
业已骨折的手好似有一把凌乱的刀锋在内里搅动,恢复术完全失效,逐笑儿疼得头脑一阵昏沉,迷茫中感觉被蚩天漠拦腰抱起冲进雪花之中,仿佛看见观星城那蓝色的冰冷高墙。</p>
“救人,救人——”</p>
蚩天漠呼喊着,沿途却没有一个人在。“人呢?守卫呢?人都去哪里了?”</p>
逐笑儿昏着头,好似听见钟声,一下下地响,钟声急促,是警钟。她被蚩天漠抱着,朝钟声响起的地方幻影移形,她看到天机阁的广场,以及密密麻麻的人,他们围在一起,人声嘈杂,吵得她气血翻腾,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红色血痕。</p>
“如姬,如姬!救人!”</p>
逐笑儿最后好像听见了“涂晓”两个字,她头一歪,大脑陷入迷惘的黑暗里。</p>
迷迷糊糊地,她好像听见断断续续又沙哑难听的笛声,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块巨大的翻天印,她一个激灵,终于睁开眼睛,看见缀满繁星的天花板,发现自</p>
己正躺在床上。原来是做梦。她试着动了动左手,已经不那么痛了。</p>
“你还好吧?我去叫如姬大人来。”</p>
说话的男人一手拿着笛子,抱着一只雪白的银狐,白的就好像一堆雪,他的眼睛处蒙着一圈白绫,他说完后,银狐跳到地上,一根绳索被握在男人手里牵着银狐,男人随着银狐慢慢挪进了后堂。</p>
是个瞎子?逐笑儿甩甩头,又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p>
如姬很快地出来了。逐笑儿的手臂被她拉着端详。</p>
“幸好来得及时,否则好好一个美人成了独臂就太可惜了。”</p>
独臂——逐笑儿打了个寒颤,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巨大的翻天印。“蚩天漠呢?”</p>
“他在明焰殿里,我也正要去。”如姬说,紧锁峨眉。</p>
“带我一起去,我没事。”逐笑儿说着要下床来。</p>
“不行。你先好好养伤,堂堂未来星若是在我观星族有了闪失,射手座可是会血洗了我们北极星。再见。”</p>
逐笑儿无奈地目送她离开,那个盲眼男人还是立在门边,抱着银狐“仰视”天空。</p>
“能带我去明焰殿吗?”逐笑儿问。</p>
男人转向她。“如姬大人要我看着你,你该进药了。”</p>
逐笑儿想起昏迷之前听见的涂晓两个字,心里一紧,若无特别缘由,蚩天漠一定会陪在她这里才对,他是那么绅士的一个人。“蚩天漠在明焰殿做什么?”</p>
男人只是抚摸着银狐,不说话。</p>
“告诉我。”逐笑儿拔高音量,气势压迫向他。他一个踉跄,退后时撞到门槛一头栽下去。逐笑儿急忙闪烁过去及时拉住他。“对不起,是我心急了,不该逼你。”</p>
男人微微一笑,摇着头,干脆就坐在了台阶上,继续望着天空,他胸前挂着个时钟表盘。</p>
“你叫什么?”</p>
“阿克。”</p>
“你的眼睛……”</p>
“瞎了啊。”男人爽朗地笑着,“你也可以叫我瞎子,他们都这么叫,没关系的。”</p>
逐笑儿这下不知所措了,总不能欺压一个残疾人。</p>
“你——知道去明焰殿的路吗?”</p>
“知道啊,阿银是最聪明的导盲狐,他就是我的眼睛呢。”</p>
“请带我去明焰殿吧。”她尽量柔声说,“我的身体不碍事了,我叫逐笑儿,我很强呢,没那么脆弱。”</p>
“好吧,可是你不能告诉如姬大人是我带的路。”</p>
“呵,我懂。”</p>
银狐轻巧地落到地上,它果然是又聪明又矫健,能领着阿克避开路上的一切危险,甚至连碎石都能避开,就好像它真的是阿克的眼睛一般。观星族的建筑九曲十八弯,拐来拐去,逐笑儿暗暗庆幸幸亏有人领路,否则她必定迷失在半途。</p>
前面出现了一行人,阿银敏捷地避开了,可是由绳索连接的阿克却来不及躲开,一下子撞到了为首的男人身上。</p>
“死瞎子,你真是瞎了眼,敢撞本公子!”男人吼着,只一推,阿克立即摔在地上,头磕在尖锐的冰凌上,血顺着额头流了一脸。</p>
“废物,你活着简直就是玷污观星族的名声,打死你。”他挽起袖子果真作势要打,半空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抓住。</p>
“你干什么?找——”男人喊,当看见逐笑儿那芳华万代的俏脸时,呆了呆。</p>
“你又要干什么?”逐笑儿冷着俏脸,“欺负个盲人,很有成就感?”</p>
“嘿,你认识他?误会误会。”男人立刻满脸堆笑,“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其实我是要扶他起来。咦,美女,你也是观星族的吗?怎么我竟没发现观星族还有如此美女,真是该死。我叫布蓝克,是观星族的王子,太乙帝就是我父亲,请教芳名是?”</p>
太乙帝的儿子?呵——逐笑儿傲慢地甩头,扶起阿克,“真是虎父犬子啊。”</p>
“你敢骂我?站住!”布蓝克变了脸,“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观星族的王子,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p>
“我的脸,是我逐笑儿自己给的!”</p>
“逐笑儿?”布莱克大吃一惊,“你……你是射手座的未来星?哈,误会误会,后会有期。”他脸色变幻,带着一群人一下子作鸟兽散。</p>
逐笑儿压下甩出钻心咒的冲动,“阿克,你跟他有过节?”</p>
“没有的事呢。”阿克爽朗地一边笑一边擦拭脸色的血痕,“我是瞎子嘛,被嘲笑几句很平常的,我已经习惯了。那,明焰殿应该就在你左手边,你自己过去吧,未来星,我可不敢过去,不然被如姬大人看到的话我两天都别想吃饭了。”</p>
逐笑儿点点头。这个阿克可真开朗,他若没有残疾多好,造化弄人。</p>
阿克随便找了个凉亭坐下,仰着头,却看不见天空,下意识地抚摸眼睛。“阿银,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呢?你有什么建议吗?”</p>
银狐呜了一声,爪子挠了挠他胸前的时钟。</p>
“我知道的,时间,我最缺的就是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p>
他试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着亭柱。外面风雪呼号,他长直的头发摇曳着,银魂在他怀里扭动着身体,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起眼睛。</p>
“蚩天漠,你确定吗?”凉亭外,逐笑儿压低声音喊,“她真的是血星族的涂晓?”</p>
“我曾见过她,她风华绝代的容貌是个男人都会过目不忘。她曾经是卡卡的弟妹,在背叛卡卡前他们两个几乎就成为爱人,卡卡对她是又爱又恨又愧。我们要保密,笑儿,她出现在观星族必有缘由,这是和卡卡有联系的唯一线索,我们守株待兔外加一些手段,说不定就能找到卡卡的蛛丝马迹。”</p>
“我明白。但算计一个人才,真的有些——”逐笑儿无奈地叹口气:“真希望早些结束。嗯?”她望着凉亭里,怔了怔。“阿克,阿克?”她摇了两下,阿克迷迷糊糊地动了动。</p>
“嗯?逐笑儿?你从明焰殿回来了?”</p>
“是的,你怎么在这里呆着?”</p>
“哎呀,我一不小心睡着了。”阿克着急地弄醒银狐,“我们得快些回如姬殿了,不然就要露馅了。”</p>
回到如姬殿时,幸好如姬还没有回来。逐笑儿重新躺回床上,装作从未下过床。她颇有些忍俊不禁:“阿克,我怎么感觉跟做贼似得。”</p>
“你可不就是贼吗?”</p>
不多时,如姬回来了。她气鼓鼓地瞪着阿克。阿克当然看不见,只是抚弄着银狐。逐笑儿朝她摇摇头,如姬深吸口气,说:“阿克。”</p>
“啊,如姬大人,您回来了。”</p>
“我有事情要和未来星商量,你先出去随便走走。”</p>
阿克欣然领命,跟着银狐出去,漫无目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瞎转了许久,想着该回去了,忽然听见有个女人说:“哎呀,好漂亮的狐狸。”</p>
绳索好像被拉高了许多,阿克一下子迷失方向,站在原地不敢动。“阿银,阿银?”</p>
“这狐狸是你的啊?不好意思,实在太可爱忍不住抱了下,还给你。”</p>
女人走近了些,阿克接过银狐,闻见醉人的香味,这气味不像是莉莉师姐的香水味,充满了青春的味道,忍不住说:“好香。”</p>
“呸,登徒子,该打!”</p>
阿克还没反应过来登徒子是谁,突然就觉得头重脚轻,双脚被人提起捆绑吊了起来,惊得大喊:“你干什么,快放了我。”</p>
“哼。”香味渐渐离得远了,阿克头一阵阵眩晕,有些失血,“救命,救命。”</p>
“嘿,阿克,你在练什么法术?”是逐笑儿的声音。</p>
阿克急忙喊:“笑儿救我,我要晕过去了。”</p>
“好。”</p>
阿克坐在石板上喘气,逐笑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你刚才那滑稽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又被人捉弄了?”</p>
“一个女疯子,我什么都没做,她上来就吊我。”</p>
“嗯,什么都没做,那你肯定说什么了。”</p>
“我就说了一句好香。”</p>
“噗——”逐笑儿忍俊不禁,“你对一个女孩子说好香,吊得好,是我我也吊你。”</p>
“为什么?”</p>
“嘛,算了,算了,看来你是个情感白痴。走吧,回去吧。”</p>
阿克一下午都在思考“为什么要吊我”这个问题,直到听见雪地猫头鹰的啼叫声。“天黑了啊,算了,头疼,睡觉了。”</p>
怀里的银狐忽然窜了出去,阿克被绳索一拉,“嘿,阿银,去哪啊你?”</p>
银狐咕咕叫着,拉着他就走,阿克竟然拽不回来,他不敢松手,银狐就是他的眼睛,没了银狐他就寸步难行,就一直被他拉着,迷迷糊糊地,闻见温暖的潮湿气,嗯?这里是红樱温泉吗?</p>
“阿银,回去了。”他刚喊了句,突然就听见一声厉喝:“谁?”</p>
阿克心里一惊,这声音怎么有些熟?</p>
“哎呀,凰老师,我们什么也没看,是这个瞎子喊我们来的。”</p>
瞎子?在说我?说话的好想是布蓝克。</p>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想有一群人从他身边跑过去,阿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下颚处突觉得冰凉,被柱状的东西顶着,他吓了一跳,一动也不敢动。</p>
“登徒子,又是你!你这个偷窥贼!”</p>
阿克这下听清了,分明是白天那个女疯子的声音。“你又要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p>
“呸,偷窥本小姐沐浴,还敢狡辩?你信不信我一笛子杀了你!”</p>
阿克欲哭无泪,指着自己的眼带,“大姐,你看看我,我拿什么偷窥你?”</p>
“嗯?”</p>
眼带突然就被扯落,一阵凉意扑向眼眶,阿克不适应地皱着眉。</p>
“你真的看不见?”</p>
“你以为有人会喜欢当瞎子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