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沅的眼神有意无意落在林文君身上，微微眯了眯眼睛。</p>
池煜搂着霍云尊的肩膀，见他妈和何云浩停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说什么，连忙小跑过去。</p>
不过在和他妈搭话之前，他先看到了何云浩身边，郭康平保镖的表情。</p>
保镖全程没敢出声，但也把何沅和何云浩对着“空气”说话的情景尽收眼底。</p>
他望着胡四十三所在的那一小块儿地方，瞪大眼，再瞪大眼，最后直接用手指撑起了眼眶。</p>
没有，啥也没有。</p>
他啥也没看见。</p>
这俩人对着地上说啥呢？</p>
胡四十三一抬头，迎面对上一双被手扒着眼眶而显得微微变形的眼睛，几百岁的小心脏差点跳出来。</p>
“卧槽！”</p>
老狐狸骂出一声国粹，吓得一跃而起挂在何云浩的腿上，盯着郭康平保镖的鬼样子，尾巴尖都因为恐惧绷直了。</p>
何云浩红着脸，紧紧扒着自己运动裤的裤腰带，想提醒这位狐仙前辈注意一下自己的体重。</p>
他的裤子快被扒掉了，这里这么多人，他不想走光啊前辈！</p>
过了好几秒，胡四十三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毛绒绒的胸脯不断起伏，跳下来后脚着地，直起身子对着保镖骂骂咧咧。</p>
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保镖揉揉眼睛，换了个方向继续看。</p>
丝毫不知道有只活了几百年的狐狸正爪子指着他破口大骂。</p>
“妈？”</p>
池煜走到何沅跟前，指了指保镖。</p>
何沅点点头，指了指地上尾巴翘得高高、用脚着地、正在发挥自己百年词库的胡四十三，示意池煜把天眼打开。</p>
池煜听话打开天眼，一边注意到池煜动作的郭康平也过来凑热闹。</p>
他眼睛亮晶晶望着何沅，忍不住期待搓手，“苏董，我呢我呢？”</p>
何沅笑着拍在他额头。</p>
郭康平只觉得自己额头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刚刚苏董拍他的地方流进了他的眼睛里，连带着眼睛都跟着冰凉起来。</p>
再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了那只对着他家保镖破口大骂的红色狐狸。</p>
它尾巴高高翘起，尾巴尖绷得紧紧，像人一样用后脚站在地上。</p>
两只前爪分工明确，一只前爪掐腰，另一只前爪指着它对面的保镖，狐狸脸上毛绒绒，但从不断输出的国粹中，还是能感受到它内心的愤怒。</p>
郭康平：“……”</p>
哇，他家狐仙好平易近人啊！</p>
胡四十三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爽扭过头，对上郭康平震惊中带着崇拜的眼神。</p>
胡四十三：“……”</p>
也行吧。</p>
第一次见面，就看到她在骂街，希望没有影响她在这傻小子心中的形象。</p>
她轻轻一跃，跳到郭康平肩上，优雅舔了舔爪子上的毛。</p>
见郭康平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胡四十三一爪子拍上去。</p>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梳妆啊！”</p>
郭康平连忙扭过头。</p>
他面上不敢说话，实际上心里炸开了小烟花。</p>
啊啊啊！</p>
他见到他们家狐仙了！</p>
原来狐仙大人的本体竟然这么可爱！</p>
回去他可以跟真心哥和胡正平他们吹上一年！</p>
霍云尊站在原地没有动。</p>
他身边两个朋友，姑且可以称作朋友，接连离开，再一次脱离那种热闹的气氛，重新坠入孤寂中，这种感觉比他想象中要难捱一些。</p>
“云尊？”</p>
霍云尊抬起头，就见池煜身边的女人对着他招了招手。</p>
“苏漾阿姨，你叫我？”</p>
他抬脚走过去，还没走到何沅身边，额头就被拍一下。</p>
这一下，就像在他脑门上倒了一大瓶清凉油，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他额头一直向下，密密麻麻流进腰眼周。</p>
霍云尊：“？”</p>
他轻轻蹙眉，不知道何沅这是什么意思。</p>
但余光瞄到郭康平，他就明白那一下是干什么的了。</p>
霍云尊愣愣看着郭康平肩上火红色的小狐狸，一瞬间，仿佛有很多情绪裹挟着大风，从他胸膛里呼啸而过。</p>
原来，这就是他妈妈眼中的世界。</p>
原来，他妈妈眼中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p>
他垂下眸，薄薄的嘴唇以细微的幅度微微颤抖，只觉得鼻子有点酸涩。</p>
这是第一次，他离他妈妈所在的那个世界，那么近……</p>
何沅看到他微微发红的眼圈，深吸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p>
霍云尊背过身，飞速摸了把眼睛中的湿润，轻声道歉，“不好意思苏漾阿姨，我有点事，先去旁边待一会儿。”</p>
他静静走到一边，背对着摄像头和人群，安静平复情绪。</p>
何沅抿紧唇，心情有些复杂。</p>
比她心情更复杂的是何云浩。</p>
何云浩看看自家家主的侧脸，再看看霍云尊独自消化情绪的背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p>
“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就在他身边，为什么不跟他相认？”何沅屏蔽了自己这边的声音。</p>
何云浩没想到家主会突然问他，整个人一激灵。</p>
无数心思在瞬间从心头绕过，最终化成了他点头的动作。</p>
何沅长长叹了口气，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眼中的复杂。</p>
是人，都难逃七情六欲。</p>
霍云尊一样，她也一样，霍云尊的父亲也一样。</p>
她已经经历了天劫，现在处在一个收集功德的阶段，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收集好功德，再次飞升。</p>
也许十年，也许明年，甚至如果在这里遇上一个属于她的机缘，她今天就可以原地飞升。</p>
在这样不确定的时间里，她真的适合去和这唯一的儿子相认吗？</p>
“我只是选择不出来，到底是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和他好好相处，还是和前二十年一样，和他保持一个陌生人的关系。”</p>
“如果是前者，那分离时刻，定会经受比后者痛苦千万倍的别离。”</p>
“就算我短时间里不会飞升，你说，是我们两个谁先走呢？”</p>
她有比他漫长许多倍的生命。</p>
分离，是他们注定要面对的命题。</p>
“可如果是后者……”</p>
何沅叹了口气。</p>
“至少不会更糟糕了。”</p>
何云浩：“可家主，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在霍云尊的寿命走到尽头时，您也正好飞升呢？”</p>
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p>
“我当然想过。”何沅不由笑了笑，只是看着霍云尊已经张开的背影，她唇边的笑容又淡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