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p>
在旁人看来,姬庆文看在同门之谊上,给袁崇焕送行、收尸已经是十分仗义的了,因此他在离京之前,摆上几桌酒席,庆祝一下新店开张,也不是什么太过于没有凉薄的事了。</p>
姬庆文前两天新购的四合院中,还是一片凌乱,挖出的土、拆出的转、刨起的树堆成了一片,显出一副正在大兴土木、大搞装修的样子。</p>
姬庆文特意在这里请客,也有一种欲情故纵的打算,让众人都来这里走走看看,就更加料想不到,转眼之前所杀的乃是假的袁崇焕,而真的袁崇焕则正是从这里的隧道逃出生天,至今还存活于世。</p>
受邀的高朋嘉宾也是齐聚一堂,那些受过姬庆文好处的官员,没有不登门道贺的。至于那些在京城里做生意的商人们,则是寻着门路过来吃姬庆文的一杯酒——就算不能抱住这位商人出身的新晋伯爵爷的大腿,至少也能混个脸熟,将来总有好处。</p>
姬庆文酒量不好,不过也没人敢强逼他喝酒,因此筵席虽然热闹,却也没持续多少时间,待亥刻时分,众人便都已散了。</p>
亲自送走了从头到尾作陪的内阁大学士徐光启之后,姬庆文带着满脸的疲惫回到院中,却没有立即回去休息睡觉,而是一头扎进了一间小屋,推门说道:“袁督师,今天客人来得多,有些来不及招呼,因此怠慢了你,还请见谅。”</p>
袁崇焕今日在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性命,早已收起过往那桀骜不驯的脾气,拱手道:“岂敢、岂敢。袁某苟活于世,全赖爵爷安排,这份大恩大德,袁某尚不知如何报答……”</p>
姬庆文听了这话心中异常得意:“这话怎么说的。我全看在督师也是我朝数得上的人才,虽然确实是有些过失,但就这样死了,未免可惜了些。因此在下也是为江山社稷考虑,才冒险救袁督师出来的。”</p>
袁崇焕听了却是不置可否,摇着头说道:“爵爷太高看我了。今日这番磋磨之后,袁某方知何谓天高、何谓地厚。从今往后能够苟全性命就已是很知足的了,又有什么资格谈论江山社稷呢?”</p>
“嗳嗳。袁督师这话可就错了。”姬庆文道,“督师怎么说也是一员将才,曾经正面击败过满洲铁骑的人,我大明朝已剩不下几个了。如今天下乱而未定,万一东北有事,还是需要督师这样的人出面的。要是督师能过抓住这样的机会,以戴罪立功之身,立下不世战功,说不定今后还有出头之日呢!”</p>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袁崇焕是个惹是生非的人,究竟还是放不下建功立业的机会。</p>
因此听了姬庆文这话,他昏暗的眸子里似乎闪出一丝灵光:“是……是吗?这么说,似乎爵爷对袁某早有安排……没说的,袁某的命是爵爷救下的,今后爵爷有什么吩咐,袁某定当效以死力。”</p>
“好!”姬庆文赞道,“我等的就是督师这句话!这样,督师这样的身份,京师这里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回辽东也不保险,不如请督师跟我回江南去如何?江南那边天高皇帝远,而且我是能够做得了主的,保管督师能够安然无恙。”</p>
眼下的局面,其实已是容不得袁崇焕再</p>
挑挑拣拣的了,更何况姬庆文让袁崇焕去江南,又确实是眼下唯一可行的俺怕。</p>
因此袁崇焕略加思索之后,便爽快点头答应了:“都说姬爵爷在江南经营得风生水起,袁某正好可以去走走看看。说起来我也是广东人士,可自从加入仕途之后,总在辽东同满洲鞑子血战,竟是许久没有去南方了……”</p>
两人又互相说了几句话,这才各自回屋休息。</p>
按照崇祯皇帝的旨意,姬庆文必须在三天内离开京师。</p>
有道是“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地狱里的阎罗王号称可以掌管凡人的生死,却始终是个虚无缥缈的存在,比起令行禁止的皇帝来,权力还是远不能及。</p>
更何况,死后如何发落,那是阎罗王的事,可皇帝却可以送你去见阎罗王。</p>
因此身负崇祯皇帝的旨意,又在皇帝额眼皮底下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姬庆文不敢再有更多的耽搁,第二天便将事情料理一番之后,便离京往江南而去了。</p>
按照姬庆文的安排——</p>
第一是他尚未营建完成的“姬氏钱庄”事务,全盘交给老仆人多九公料理,此人世代都是姬家的家仆,对老姬家忠心耿耿,办事又十分妥帖老道,是料理此事不二的人选。</p>
第二是姬庆文此次带进京师疏通关节的白银,尽有没有用完的,全都留给多九公使用。本来嘛,开办钱庄可不是个小生意,花钱的地方甚多,身边没有个上万两现银,是绝无办法将此事办理下来的。</p>
第三是银票的发行工作。为保证安全,姬庆文准备所有银票全部由设在江南的印刷厂印制,由多九公的儿子小多子亲自押送至京师,再加盖钱庄印戳之后,方能通行兑换银两。而为了保证银票的市值稳定,姬庆文决定按照一比二的比例准备相应的现银作为保证金。</p>
(即每发行二两银子的银票,就必须有一两白银作为保证金,以此保证只要不发生突然挤兑,绝大多数情况下,银票都能顺利兑换出现银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