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桓挥刀，一颗狼头带血飞起，他随即反手连刀柄一起重击在一匹狼首上，然后又立即抽出插进自己胸口的羽箭一下刺进另一匹扑上来的狼眼中，血光乍现。</p>
“上来！”</p>
未迟策马而来，这是容桓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狼狈地大喊，但在他眼里实在是美得惊人。</p>
他伸手去够未迟伸来的手，但是和那些话本不一样。三支强弩射出的狼牙箭钉死了未迟的马，或者说，好在未迟躲得及时，她除了摔下马外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他们谁都救不了谁了。哪怕他们已经奋力杀到了一起去，背对背地并肩作战，但不可否认，他们都力竭了。</p>
狼群快退尽了，箭雨也停下了，投掷如流星的火把也慢慢消失了，除了他们，凡目所及，再无一个站立的大夏人。</p>
大夏轻骑三百，除回去送信的三人三马，全军覆没。</p>
容桓把剑插入层层叠叠的狼尸和血浆泥泞中，忽然兀然单膝跪下，他的右腿已然鲜血淋漓，见状一手未迟橫剑当胸，一手勉力搀起他，然后抬头看向慢慢从雪坡上冒出来的黑甲军士。</p>
大约是北莽的鞑子，只有大约百余人，没有马，可之前的箭潮正出于他们之手。他们抽刀，从雪坡上向未迟和容桓冲来，未迟看了看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近乎惨白的容桓只有选择退避。</p>
她站在容桓前面，想护着容桓后退，但容桓握着她的肩，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将她一下扯到自己身后去了，</p>
“快走，你快走！”</p>
“走了你就自由了！快走！”</p>
容桓换双手握剑，挡在未迟身前，从他那种狼狈的脸上回头对未迟挤出一个笑来，他说:</p>
“嫣然，听话。你一个细作，没必要护着我。”</p>
“说什么废话！”</p>
未迟打断容桓的口气几乎粗暴，她看着已经快冲到近前的黑衣甲士，一气射出了自己所有的羽箭，最后她把自己的长剑也疾射出去了。</p>
未迟一把将容桓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咬牙低吼道:“还没到那种演话本的时候！”</p>
“必生即死，必死即生！”</p>
“你敢不敢赌我们活？！”</p>
容桓看着未迟此刻那张咬牙切齿，几乎狰狞的侧脸，忽然真心笑道:</p>
“敢！”</p>
这么多年来，容桓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的死亡，死在肃杀的沙场上，死在皇宫温暖的床榻上，或者死在那个金碧辉煌的龙椅上，但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的——</p>
狼狈而毫无意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没什么不甘的。他感受着旁边扛着自己，拼尽全力的女人，忽然想微笑。事实上他也真的那么做了。</p>
下一刻，他们一起砸碎了冰层，落入了寒冷刺骨的饮马河，那一瞬，容桓忽然侧身抱住了未迟的腰，挡住了自水面上疾射而来的狼牙箭。</p>
那一瞬，他知道，他真的陷进去了。</p>
如果，他真的在与未迟做一场对赌，那么这一次，输了就输了吧。</p>
饮马河虽然叫河，但算是北境数一数二的大河，河面广阔，水流湍急。</p>
“也许这就是结局了吧……”</p>
“但真好啊，你还在……”</p>
在冰冷的水流灌入口鼻，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容桓忽然这样想。</p>
拒北城，寅时两刻</p>
“报——”</p>
“报——”</p>
远远的，拒北城大营外一骑手满身血迹，狼狈地歪倒在马上，疾驰着嘶吼。守营门的军士认出了他身上的大夏服饰，急急开门，那人却仿佛终于松了口气，一头从马上栽下来，拒北城守营门的小兵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是——</p>
“陛下途遇狼群，凶险危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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