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九何止调皮捣蛋，自从她来了之后，整个太上仙宗都是鸡飞狗跳……虽然小九野性难驯，桀骜不驯，甚至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但她……依旧是我最心爱的徒弟。”</p>
道墟真人曾经说过，小九是他最心爱的徒弟。</p>
这个小九不是慕云空，而是她。</p>
道墟真人最心爱的徒弟会是燕国人吗？</p>
“我想起来了，我们小九哪里是无法无天，简直是狼子野心，狼心狗肺，好你个孽障，我说你头发怎么白了，你有本事啊，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干……”</p>
玉笙记起了别恨天拿刀要砍慕云澈那一天。</p>
她原本以为恨天真人骂的是慕云澈，可是现在想想，恨天真人骂的是她啊。</p>
他问她，她的猖狂劲呢？他说她死过一次也不思悔改，他还说戳心窝子疼，戳心窝子疼……</p>
那一天静安真人死命的拉着他，不知道如果静安真人不拉着他，恨天真人的脚会不会落到她的身上？</p>
如果她是燕国人，那么他们之间确实需要割舍，确实需要距离，也确实需要……杀戮。</p>
她确实进不了藏书楼，既然要割舍，那么从一开始就割舍吧。</p>
她今生不欠太上仙宗，太上仙宗也没有她这个小九。</p>
她确实不能跟楼心痕做朋友，楼心痕也确实受不起她的恩。</p>
楼心痕若与她勾连不清，便是卖国。</p>
因为她是燕国人。</p>
所以慕小五不能和她有过多的接触，也不能堂堂正正的见她。</p>
慕云澈必须除掉她身边所有的势力，凤凰城上下也必须欺她，辱她，打压她。</p>
他们不能让一个燕国人在他们的地方笼络人心。</p>
因为她是燕国人。</p>
所以她杀翟战确实是多管人家得闲事。</p>
所以她活该受十八根银针。</p>
思清欢说过，只要她离开凤凰城，她就会杀了她。</p>
楼心痕告诉过她，放她离开就等于放虎归山。</p>
玉笙站在慕云澈面前，静静的看着他。</p>
她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她努力让自己不动声色，可是在看到慕云澈那一刻，她的眼泪落了下来。</p>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底他的那一天，桃花灿若云霞，清风拂过，万千桃花倾泻而下，落在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白发间，美得惊心动魄。</p>
“玉笙吹彻夜何其，东风落靥不成归。”</p>
那一天，他清邃的笑眸，温润的神情，如同那满树的桃花，绚烂了她的眼眸，让她沉醉与一场不愿意清醒过来的美梦。</p>
“其实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p>
他杀了绵绵，杀了横星辉，杀了北落，他杀了那么人，全都与她有关。</p>
她岂能视而不见？可是她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因为当初她确实心动了。</p>
那个时候，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她不知道慕小五是谁，不知道北落是谁，不知道横星辉是谁，她只知道慕云澈如天上的月亮一样皎洁又遥不可及。</p>
那样的人物谁不动心？</p>
如果那个时候，他说，以后我来保护你，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不分开。</p>
那么现在他们是不是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亦或者结局更加惨烈。</p>
“玉笙，桃花羹好喝吗？”</p>
“你以前常常给我煮桃花羹，我都是一口气喝完的。”</p>
“其实桃花羹并不好喝，就算你放再多的蜂蜜，也掩盖不住桃花苦涩的味道，桃子是甜的，桃花却是苦的，你说好不好笑？”</p>
“你欺负我，我自然也要欺负欺负你。”</p>
黑夜如水，将他们淹没，慕云澈云淡风轻的说道。</p>
每说一句话都让她感受着何谓灭顶之灾。</p>
玉笙知道桃花是一味药，性走泄下降，利大肠甚快，若久服耗人阴血，损元气，其实说白了就是容易拉肚子。</p>
拉肚子害不死人，伤点大雅而已。</p>
这一点她知道，慕云澈也知道，可是从过去到现在他们从未说出来过。</p>
如今想来那一碗桃花羹分明是毒药，何苦彼此装作若无其事的喝下去？</p>
“玉笙，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便施展了魅术，我被你彻底迷住了。”</p>
“所以你第一次见我，我也施展了魅术。”</p>
“魅术，你最擅长的，你说你可以魅惑所有的人，你说你可以教我，你教过我无数次。”</p>
“你让我无数次心动，又无数次把我打回原形，你让我的心煎熬成灰，成灰了就没心了，所以我也想让你尝尝这种滋味。”</p>
慕云澈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尝尝这种滋味。”</p>
“原来如此，原来我们每一次见面，你都在布局？”</p>
“现在你如意了，你可以开心了。”</p>
桃花下婉转的笛声，皎然如月的明眸。</p>
温温热热的桃花羹，丰盛的晚餐。</p>
走错温泉，撞见沐浴更衣的烂俗故事。</p>
他将她握在手心里，让她随着他的脚步走动而走动。</p>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发，仿佛褪去清冷孤寂的身影，随着她融入万丈红尘……</p>
原来都是在布局？</p>
“一局棋布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让我尝尝这种滋味？”</p>
“好算计。”</p>
玉笙低低的喃喃自语。</p>
“我们的人生都在算计中，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p>
“算计而已，不过举手之劳，谁让你不喜欢我还要招惹我。”</p>
“玉笙你真无情，从以前到现在，我从未求过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只求你在我看的见的地方，哪怕我看不见你，但是只要我能感觉得到你，感觉到你就在我不远的地方，我就心满意足了。”</p>
“可是玉笙你根本没心，我比你多了一颗心，我的心里面全是你，我被你折磨的体无完肤，生不如死，而你根本毫不在意。”</p>
“你从来不在意我，你从来不会感觉心痛，因为你没有心，你根本是个没心的人。”</p>
慕云澈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清冷的声音不含一丝情绪。</p>
“你莫说这些，你为什么要杀北落，为什么要杀我的人？”</p>
慕云澈每说一句话，都好像在她身上扎上一根针，扎得她摇摇欲坠，痛彻心扉。</p>
“因为他要带你走，我不能让她带你走，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他，我知道只要你跟他走，就一定会嫁给他，我做不到啊，玉笙……”</p>
“你如此轻易的离开，如此轻易的忘记我，你让我怎么办？你们大婚的时候要我亲自去送一份大礼吗？”</p>
“你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他？你嫁给他，让我以后如何面对你？既然我们要生死相见，不如直接杀了他，杀了所有的人……只要能留住你，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也心甘情愿。”</p>
慕云澈凄惨一笑，一副完全不思悔过的模样。</p>
“我要杀了你。”</p>
玉笙拿出一把短匕首，冷冷的指着他。</p>
她讨厌他这副疯狂的样子。</p>
“事到如今，要杀要剐随你，我不还手。”</p>
慕云澈扯开衣服，露出遍布全身的伤痕，一张皎然如月的脸宛然初见一般，温润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她。</p>
“玉笙你看，这些伤疤，都是你留下的，你忘了也没关系，我告诉你。”</p>
“那一天，我杀了你三百人，一条人命是一刀，你砍了我三百刀，你说我们恩怨两清了。”</p>
“现如今你还是要杀我，我不还手，其实在你拒绝我的时候，已经杀死我了，你已经杀死我无数次了。”</p>
触目惊心的伤疤映入眼帘，一道一道布满全身，体无完肤。</p>
玉笙再一次看到这些伤疤，心脏在不停的抽搐。</p>
“伤疤而已，比不得人命。”</p>
玉笙惨笑，三百条人命啊，三百道伤疤？</p>
人命和伤疤相抵了吗？</p>
她将剑刺入他的肩甲，他忽然拥抱住了她。</p>
他紧紧的抱着她，亦或者说钳制住了她。</p>
“玉笙，你说得对，我六根不净。”</p>
“但是你欠的债，你得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