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有她还站在演武场上。</p>
演武场上在她和妖狐狸争斗之后，居然还有一棵新绿的小草坚强的活着。</p>
玉笙看着那一棵小草看了很久。</p>
演武场居然长了草，这说明什么？</p>
说明演武场已经很久没有人演武了。</p>
楚国的小孩子喜欢跋山涉水的拜名师，寻名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p>
而他们燕国的小孩呢？</p>
一个个平日里斗鸡走狗，驾鹰牵犬，关键时刻放出妖兽为祸人间，有未来吗？</p>
玉笙站在演武场上站了很久。</p>
一直等到那一弯清新朦胧弯月升起，一直等到满天繁星璀璨夺目。</p>
如果是平常的日子，她大概会足踏星空，去寻找那一片雪花的星云。</p>
她有多久没有踏上星空感受那纯净的星辉了？</p>
大概就是在她改了名字那一天。</p>
“阿衡，你打败了妖皇，有没有想过，执掌天下？”</p>
寂静无人的夜，宁陌师叔慢慢走来，站在星空下的演武场上问道。</p>
“妖皇喜欢的是慕倾城，所以才甘愿败给我。”</p>
那一天，她笑得有些颓败。</p>
“阿衡，他甘愿败在你的手下，而不是别人手中，也许这就是命。”</p>
“命？”</p>
玉笙再一次听到这个字，就是这个字让她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p>
那么她的命是从这一刻改变了，还是按照原有的轨迹一直前进？</p>
“是命，便不可更改。”</p>
“玉笙，你若不想面对外面的风雨，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找北落，误会而已，不算什么，认个错也就过去了，终究还是要你们两个撑起燕国。”宁陌师叔劝道。</p>
“没有误会，我做的事情都是我想做的事情，我不后悔，我也没有错，不会认错。”</p>
演武场外起风了，一种无力感在她全身蔓延，玉笙笑了，笑得眼泪落了下来。</p>
天下共主不是谣言吗？</p>
为什么大家都相信了？</p>
慕倾城信了，所以要杀她。</p>
妖狐狸信了，所以要帮慕倾城杀她。</p>
她的舅舅燕皇沉夜也信了，所以为她改了名字。</p>
现在宁陌师叔信了，所以她要成为天下人心目中的天下共主。</p>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p>
接下来该清洗势力了，她要将所有想要她命的势力全部清洗掉，这些势力也是燕北落身后的势力。</p>
因为从她改名字那一刻，燕家旧臣就应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p>
她终究也要和燕北落拔刀相向，斩断他的羽翼了。</p>
宁陌离开了，她踏出演武场的那一刻便踏上了一条杀戮之路。</p>
杀戮只要开始就不会结束。</p>
她没有灵力，她所有的灵力全部用在了对付妖狐狸身上。</p>
那一天她收起了碧水刃。</p>
碧水刃是母亲的遗物，母亲说过，即使不能保护也不能背叛。</p>
她怎么能够用母亲的遗物去杀燕国的臣民？</p>
一把剑，一把很普通的剑在走出了演武场的时候出了鞘。</p>
碧落宫的师伯说过，剑术，小道而已，是为了解决问题而解决问题的小道。</p>
也就是小聪明，小技巧。</p>
师伯说世人总是因为自己小聪明、小技巧，而沾沾自喜，从而舍本逐末，忘了何谓大道。</p>
大道朝天，人人都想走，而燕国这些脊梁啊，连小道都走不好，更别提解民之忧，济民之困了。</p>
但是现在云泽城之中大概没有人会帮她了吧？</p>
因为她不分敌友，不分好坏的将整座云泽城所有权贵豢养的妖兽，毫无差别的全部诛杀。</p>
换而言之，无论是敌是友，她已经将云泽城中所有的人得罪了一个遍。</p>
她现在就算是曝尸荒野，大概也没人帮她收尸。</p>
第一波围攻而来的是一群黑衣人。</p>
这些黑衣人在她眼里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p>
就算有些许灵力又如何？连握刀的姿势都不对，如何打得过她？</p>
弱，难以想象的弱，没有妖兽可以驾驭的燕国人根本不需要灵力，就可以斩杀。</p>
可她终究没有下手杀人。</p>
她的剑快如流星，在他们灵力散发出来之前，她已经挑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p>
大街上，哀嚎声一片，那些本来亮着的灯，纷纷熄灭。</p>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了，淅沥沥下起了秋雨。</p>
秋雨间，是极尽萧瑟肃杀的凄寒之意。</p>
她撑开一把黑伞，长剑遥遥指向一辆马车。</p>
那辆马车之中有一个强者。</p>
其实在燕国除了宁陌师叔，还是可以找出些强者的。</p>
这些强者皆是老而不死是为贼的恐怖存在。</p>
而那些被挑断手筋脚筋的年轻人，终究太年轻，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刻苦，什么叫坚韧，终究沦为如蝼蚁一般的存在。</p>
第一波试探结束。</p>
“作为强者，你不该手下留情。”</p>
那马车之中传来枯槁而苍老的声音。</p>
“那我应该毫无差别的杀人吗？就算这些人全部手染过鲜血？”</p>
“在你们眼里何谓正义？”</p>
“正义是一个人可以代表的吗？”</p>
“我们应该用正义这两个字，理所当然的要人性命吗？”</p>
“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制定的法典法规又算什么？倘若我们先去破坏我们制定的规则？那么我们凭什么要别人遵守？”</p>
雨滴落在伞面上，一滴一滴从伞面又落了下来，在玉笙身周形成一道雨帘。</p>
玉笙看不到马车之中的人，马车之中的人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雨帘之中的人。</p>
那个人，亦或者说那个区区不过十二岁女孩一身凛然正义。</p>
“听说你只有十二岁？”马车之中的人问。</p>
“是。”</p>
那一年她十二岁，初出茅庐。</p>
“十二岁就这么迂腐？碧落宫不去也罢，都把人给教傻了，生死决斗，哪里那么多规矩？”</p>
马车之中的人出手，是四支闪电般的羽箭齐发。</p>
有风声传来，那风声中是强悍无匹的灵力。</p>
她与妖狐狸决斗时，妖狐狸自觉以大欺小，只守不攻，反倒没有让她吃亏多少。</p>
但是现在？</p>
如那马车之中的人所说，他们是生死决斗，就没有那么多规矩。</p>
一切的规矩就是要对方死。</p>
羽箭在漆黑的夜反射着噬人的光芒以及死亡的气息。</p>
冰冷的雨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那四支羽箭就从缝隙之中探到了玉笙眼前。</p>
玉笙很平静，她必须平静，只有平静如水的心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p>
可是她能挡住吗？</p>
她灵力全无，挡不住那就不挡。</p>
玉笙身形开始变幻，变幻成一道飘忽不定的影子，宛如浮光掠影，一闪即逝在寂寂黑夜。</p>
这天下能躲得开那薛家羽箭的没有几个人。</p>
但玉笙成功躲过了四支羽箭。</p>
那四支羽箭射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整座墙壁出现了无数道裂缝，然后轰然倒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