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九九红云散魄葫芦保住她三魂一魄，走进了鬼门关，去找天魔救命。</p>
当年无觉大师就是天魔让他重返人间，所以有救，一定还有救。</p>
救命？肉身都没了，如何救命？</p>
除非你能找来生长在地心之处一株莲花，除非你能找到海魄。</p>
他找到了，他真的找到了。</p>
于是天魔拿彼岸花为她做了一副骨架，天魔像女娲抟土造人一样，帮她造就一副血肉。</p>
然而还缺一颗心，一颗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心。</p>
于是那个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二哥给了她自己的心，于是她毫发无损的出现在太上仙宗后山，出现在她被天打雷劈的地方。</p>
无启国人的心中有十二滴心头血，他在人世间陪了慕云湛八年，只剩下两滴心头血，如今她靠着这两滴心头血活了七年，又用一滴心头血在九九红云散魄葫芦里找回了一魄，所以就算她把心还回去，寒唐还如何活得过来？</p>
他只剩下一具白骨，如何能活？</p>
玉笙一点一点抹干净寒唐身上的泥土，不由落了泪。</p>
小的时候，师伯没有收她为徒，一直是二哥，她的二哥手把手教她学的碧落宫的功夫。</p>
他很认真，很严厉的教会她所有。</p>
她和他一起长大，他在她心目中是和沉墨，北落以及云湛哥哥一样的地位，可是他不一样。</p>
他可以因为她的一封信，守了慕云湛八年，他也可以为她稳定了燕国八年，他更可以把他的心给她。</p>
他选择让她活着，自己埋在异国他乡，身化腐朽。</p>
这样的恩情如何报还？</p>
那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好像他活着一样，扑通扑通。</p>
“姬浩然，带着大师兄回去吧，回碧落宫吧，把他埋在梧桐树下，去陪师祖吧，师祖一直等着他回去……”</p>
玉笙把那具骨架和那颗心交给了姬小霸王，转身下了山。</p>
“师姐，你又丢下我一个人，师姐，你跟我回碧落宫吧，我们一起回碧落宫好好过日子，别管这些破事了好不好？”姬小霸王抱着这具骨架，全身颤抖。</p>
这该怎么交代，这该如何跟师父交代。</p>
他师父让他带回师姐，可他就只能带回一个师兄？还是一具骨架？</p>
“姬浩然，我信任你，才让你回碧落宫，别让我失望。”</p>
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她踏上了回清平村的羊肠小道。</p>
其实这座山本来是没有村落的，她来了，便有了一个清平村。</p>
当年她把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安置在昆吾山下，本意是让他们远离是非，远离妖兽祸乱，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p>
他们确实快乐的生活下去，他们种粮种菜，他们砍柴喂马，他们酿酒打猎，他们慢慢长大，娶妻生子，他们创建一个世外桃源，可就是因为她秘密建立了一个北落师门，让一切毁于一旦。</p>
但凡和她有牵连的都没有好结果。</p>
以前清平安乐的清平村，现在是残垣断壁，荒草丛生。</p>
一个衣衫褴褛，拄着拐棍，却依旧颤颤微微的老妪走在残垣断壁间，好像寻找着什么。</p>
玉笙知道她在寻找什么，她在寻找昨天晚上踏上黄泉路的那些灵魂。</p>
那个目光混浊，一脸死气的老妪就是牡丹。</p>
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的牡丹。</p>
她第一次见牡丹的时候应该是在风华楼。</p>
风花雪月，华美人间。</p>
那个天姿国色的女子喜欢上了一个穷酸书生，然后被风华楼顶老板打的死去活来。</p>
是她出钱成全了牡丹和穷书生的爱情。</p>
可是没想到多年以后，她重生竟然又在穷乡僻壤的国色天香楼，见到了容颜憔悴的她。</p>
是她带她进了清平村。</p>
彼时清平村里面的人都死了，试想一个人和一群鬼魂住在一起能有什么好？</p>
七年过去了，那些鬼魂就算不害她，也会无形中带走她身上的阳气，于是，她变得垂垂老矣，死气沉沉。</p>
“牡丹姐……”</p>
那些鬼魂已经走了，如今她却还在寻找。</p>
“玉笙，你回来了……”牡丹拄着拐棍，急忙奔走几步，却直接摔倒在地上。</p>
“牡丹姐。”玉笙走到她身边，落了眼泪。</p>
终究是她害了她。</p>
“玉笙，别哭，我很好，真的很好，这七年来是我过得最好的日子，不过看来，他们走了……”</p>
牡丹想用袖子擦拭玉笙的眼泪，可是看了一眼破破烂烂的衣裳，又默默的收了回来。</p>
“牡丹姐，我带你离开。”</p>
玉笙想要扶起牡丹，牡丹却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p>
“玉笙，你不知道我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我以前喜欢上一个人，他很穷，也很有骨气，可是你知道吗？男人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又穷又有骨气，他的骨气让他从来不向任何势力低头，包括为了我。”</p>
“他拿不起聘礼，我跟他私奔，那个时候我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无论多么穷困，我们也能熬过去，但是玉笙，潦倒的日子是熬不过去的，他把我卖了，他把我卖进了青楼，拿着钱买了一个官，娶了一个一个更年轻貌美的官宦小姐，从此平步青云。”</p>
“玉笙，本来我以为我不会再相信男人了，可是没想到我还是被一个男人所迷惑，为了他，我故意在你面前卖惨，我故意让风华楼的老板把我打得遍体鳞伤，因为我知道你是善良的，你一定会救我，你果然救了我，可是玉笙，男人真的不可信……”</p>
“他带着我离开，他说他爱我，他说他不介意我的过去，可是他介意的，他打心眼里看不起我，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觉得我是一个妓女，一个卑贱的妓女，一个千人枕万人睡的妓女，所以当他生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也把我卖了。”</p>
“然后我就像一件货物，从这个人手中卖到那个人手中，开始我还希望那些男人能够把我当人看，能够有一餐饭，一席被，一件衣，一尺立足之地足矣，可是当我一天被卖了两次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希冀了，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买你的到底是人还是狗。”</p>
“那些男人他们买了你，甚至连饭都不想管啊，他们晚上买了我，早上就把我拉进人贩子那里卖了，在那些男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发泄工具，任打任杀，任人凌辱，后来我终于被卖进了窑子，说来好笑，那里总算是一个安稳点的地方……所以，玉笙，留在这里是我心之所愿。”</p>
牡丹字字泣血的声音，好像一把刀，直扎的人痛彻心扉。</p>
“牡丹姐，对不起，对不起……”</p>
玉笙握着牡丹苍老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手，不停的说对不起。</p>
如果当年她不是脑子一热就为她赎了身，是不是以后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p>
她可是牡丹，是艳绝风华楼的牡丹啊。</p>
“玉笙，你是我们的公主，我们的衡主，不需要说对不起的。”牡丹死气沉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虚弱无力的说道。</p>
“牡丹姐喝下去，我带你离开这里。”</p>
碧水刃划破玉笙掌心，一脉鲜血流了下来。</p>
她的灵血里面蕴含着灵气，那妖狐狸岂不是经常骗她灵血喝？</p>
她可以用救她，她可以让她活着的。</p>
“玉笙，我活不了了，让星星活下去吧。”</p>
牡丹扒开她身边一堆稻草，露出横星幽一张灰白破败的脸。</p>
玉笙的鲜血滴落在他的身上，滴落到他的嘴里，横星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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