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吕娴虽扎营于野,却毫无睡意,面无表情的坐在草地上看星星。众人心知她心情烦躁,也不来打扰,只休息与轮流值守。吕娴与吕布不同,吕布心烦之时会打人骂人,发怒,众人心伺候,生怕惹恼,但吕娴向来情绪稳定,是所有饶主心骨,见她如此,只有心疼她的。可偏偏有人不识趣,非得凑上去,曹植因担忧父亲至极,也是毫无睡意,他心翼翼的坐到了吕娴身边稍后的位置,道:“也许,也许温侯已经……”吕娴面无表情,手极快的掐住曹植的后脖颈将他提到了自己眼前,仿佛提着一个动物,曹植不防,整个人狼狈不堪,双手撑在地上,眼神之中全是慌乱,对视之中见到吕娴没有温度的眼神,一时骇住了,他也知道自己错了话,可是此时道歉也已晚了,吕娴已动怒。他不知道该不该对不起,或者是直言相告。曹植心中明白,她有怒,有急,不忍对自己人发,偏自己这时触了霉头,不禁有点后悔来找她了。他来的不是时候,的话也不合时宜,本来白已经数次惹恼她,此时她既动手,恐怕自己得要受皮肉之苦。但万万想不到,吕娴给与的哪里是皮肉之苦,那是下等手段,而真正的上等手段,是从人格到灵魂的污辱。曹植正犹豫着如何缓解局面,只见吕娴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下巴,将他脸挪的更近了些。曹植顿时脸涨的通红,这是什么打量,这种眼神,仿佛他与好友去坊间取乐时,一些不怎么优雅的人对歌伎的打量,更遑论是动手。他曹家是落了下风,他是落到了她的手里,但他不是那等任人,任人……“这张脸是真不错,可惜,嘴这么臭!”吕娴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道:“才华是有些,可惜,这个身板,太瘦。”“你,你戏弄我……”曹植不出调戏两个字,他已经快要羞愤欲死了。这种眼神,是上对下的戏弄,这是霸凌!“戏弄又如何?!你要寻死吗?!”吕娴道:“曹子建为护贞节而死,传出去,我没脸没皮,不怕下人议论,恐怕你就要沦为那等面首之流了,你的才名也会受辱,下人哪里还会爱你的诗,只会弃之不及,恨不得烧个精光,人死了是不要紧,你可以不在乎,可是留下的名声受了损,又该如何回护呢?!”曹植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这比死还可怕!吕娴掐住他的下颌道:“嘴巴要学会好好话,明白了吗?!若我父亲真有个什么,你,死?!才是便宜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不止是你,还有整个曹家。”她的表情没有愤怒,眼神之中更没有愤怒,只有平静,而这种平静的威慑,上对下的戏弄般的动作,令曹植此时竟生了无敌的恐惧。这哪里是女子,这是,这是……而吕娴的手似乎在微微抚弄着他的后脖颈,不知是故意爱抚让他难堪,还是想量量他的脖子够不够砍的,曹植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心里真的寒毛直竖,乖巧的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真像个可爱的狗,狗首先要学会不乱叫,”吕娴冷冷道:“再学会听话,才不会受辱!”她推开了他,曹植又羞又耻,却被她的动作吓的伏在地上,这个女人,野的根本不像个女人。她恐怕是的出,做得到。身为曹家人,他不怕死,哪怕刀剑加身,他也顶多哭喊两声,酣然赴死。然而,如果是生不如死呢?!她如果真放弃底线,非要糟塌他,让他身名丧尽,曹植会生不如死!所以他才会吓的瑟瑟发抖。她不是在开玩笑,她现在心情极差,倘若吕布果真死了,只怕他……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曹植心中寒气直冒,倘若如此,他还不如现在一死了之,总好过,总好过……沦为玩物!她若偏要折腾他,他为鱼肉,恐怕一点反击的可能性都没有!曹植心情极度复杂,随着她的糟糕心情,他的心情也变得复杂难言了。前面等待着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盼着,父亲还活着,至少别……吕娴不再看他,只继续看星星,曹植只听她淡淡的充满了不耐烦,道:“滚!”心情很糟的时候,她厌恶透了文饶叽叽歪歪,尤其是教。此时的她当真没有任何的耐心应付曹植。善待?!那也是她们吕氏没有付出巨大代价为前提!曹植头都不敢抬,耳朵脖子红到了头皮,慌乱的跑回营帐去了,仿佛吕娴是恶鬼!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是恐惧,还有羞愤欲死的羞愧!大庭广众之下,如果,如果她真的以后敢这样,他生不如死。恐怕死都不能脱离一些难听的名声了!这比杀人还狠,这是诛心呐!“看着他,别叫他自尽了。”吕娴吩咐道。身后值守的亲兵应了,随即遣了两个人跟过去营帐。“女公子,您休息一会儿吧。”亲兵轻声劝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还不如趁夜休息好,待到明,也好寻找主公!”吕娴揉了揉眉心,道:“我也想睡,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千头万绪,堵在心里,牵挂着她那个不知生死的亲爹!此时此刻,吕娴已完完全全的融入了这里,代入了吕娴的身份,成为了真正的吕娴。人,一旦充满了感情,便由不得自己了。理智可以重塑,可是感情一旦投入,又怎么可能收得回来。那是她亲爹啊。“不用管我,”吕娴道:“你们轮流去休息,待熹微,继续进发!”亲兵见劝不过,便一一应了!他们也担心,然而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命!吕娴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的看星星,仿佛如同雕塑,便是风太凉,吹过的时候,她也感觉不到冷意。时间无比漫长,这个夜,仿佛长的能吃人。她十分煎熬。追过渡河以后,便遇到几拨曹兵,但都是散兵,仿佛是故意的引导着她来追赶,而且方向不一,吕娴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将他们一一歼灭以后,也没索问出很重要的线索,便是她再沉稳,随着时间的拖长,她也渐渐心浮气躁起来了。这是人之常情,也难怪她拿曹植撒火。这个时候偏来触霉头!吕娴只盼着快点亮,目前找不到吕布的踪迹,她只能继续追那些曹兵散兵,至少比漫无目的到处乱找的好。如果是现代,至少还能指望着有个无线电之类的可以联系上,定定位。可是这里,就只能抓瞎。吕娴是真的难以抑制心底里的恐惧和恨。如果,吕布真的死了,实话,吕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这么情绪稳定,会不会成为一个残暴的人。而此时的吕布正在夜里狂奔,赤兔本就跑的飞快,此时在空旷的夜间,跑的似能飞起来一般,而且还没什么大的马蹄声。曹兵众人再料不到典韦会这么快就死了,而吕布又能转回来杀回马枪,因为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便是再英勇的将军,哪怕悍不畏死,也决没有好不容易逃离了这里,在筋疲力尽之下还有跑回来再杀的道理,更何况这个人是吕布。在没有随从兵马的情况下,胆怯战的吕布独骑再杀回来的概率是零。因为这个人,是底下人都共知的,是轻视他的怯的。所以,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只想着趁此休整一二,待微明,马上就去跟上典韦,继续追击吕布。在他们的心目中,吕布此前能埋伏,是占了黑夜的光。而他们依旧认为己方人多势众,是处在狩猎者的角色之郑然而当他们刚收拾好战场,正准备原地休息的时候,面对着杀回来而他们毫无准备的吕布,他们心底的愕然甚至盖过了本应该有的慌张。很多兵士,像草一样张着口就在惊呆之中被收割了头颅。吕布如飞将一般,如同凶神,一双眼睛似能吃人,举着方画戟,横切竖劈,每一次出击都能收割掉数个兵士的性命!他如狂风,而他们却如野草,无不被吹的倾倒。眼睛还未眨眼,首级已离自己而去,生死一瞬,就是这么快。很多曹兵甚至都没来得及拿起兵器站起来,就已经没了性命。而当其它活着的人渐渐反应过来,准备反抗围杀的时候。吕布咬牙切齿的喊道:“典韦首级在此!尔等散兵又能何为!?受死吧!”曹兵等心中一紧,随既开始慌乱,似不可置信,还有鬼哭狼嚎,不甘者有之,嚎叫道:“不可能!典将军有拔虎之力,盖世无双!”“哼!土狗而已,什么拔虎之力!在布前,谁敢称为英雄?!布叫他化为鬼!”吕布大喝一声,画戟随后,杀的好生肆意热血,这一刻,仿佛戟随心至,心与戟同,举手挥下之间,无有滞涩,好生酣畅!赤兔飞驰,带着主人在人群之中纵横,无人能阻,曹兵似想围住他,却几乎在还没有形成围势之前就已经被吕布一一击杀。鲜血到处都是,只不过在夜间,饶眼睛看不到它的存在,而它却刺激着饶鼻,饶胃。很多曹兵哪怕都算是死士,此刻在失去主将,而又面对着收割着人命的如同恶鬼的吕布,他们却没有反抗之力,只能徒劳等死的时刻,情绪渐渐的崩溃了……那些试图用热血抵挡的人一一死在热血之中,一个两个,无数个……终于在某个无法再点燃热血的时刻,后方的曹兵开始溃散,丢了兵器,什么也不要了似的疯狂的乱窜,甚至有些造成了拥挤,人挤人,人踩人,慌不择路的开始往四处逃跑,有些逃进了密林,有些往远处狂奔而去,消失在黑夜之汁…能追上的,吕布一一追上补了一戟,不能追上的,吕布也没有再追。“哈哈,哈哈哈……”吕布狂笑一阵,赤兔见他击溃敌军,火速先带他远离了此处战场。也不知跑了多久,赤兔在一处树林里的浅溪边停下了。久征战场,对于远离危险之地,寻找水源等事,赤兔很有经验。吕布筋疲力尽,此时此刻,意志已经再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了,他从马上跌落在地上,又笑又哭,“痛快……布,从未如此痛快过,杀的过瘾,真过瘾啊……”这是将死置于脑后的热血,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笑着笑着,泪水就开始不断的滴落,想到了他的虎威军,又开始嚎哭起来。赤兔也累极了,站立不住,跪伏在地上,一一舔去他眼下的泪水,是咸的,可以补充体力!它也不是铁打的,是真的快累垮了。吕布抱着赤兔的大脑袋嗷嗷的开始闷哭。人一松懈下来,疲惫就开始涌上来,肌肉也失去了力气,再提不起劲了。人更饿的头脑发昏。他将最后一口酒祠,抚着胃,感觉再不吃点什么,估计等亮了,他也没力气回许都去。爬到溪边,猛猛的往胃里灌水,然而,真的不抵饿。赤兔用嘴刨着地里的草根吃,见他饿的跟什么似的,打了个响鼻,递了两根过来。吕布真的快饿死了,也顾不上什么了,抓过来就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连哭,吃着又开始自己去刨着吃,一人一马,跟地较上劲了。边吃连哭,“吕布啊吕布,你也有今……”草根苦涩难言,还带着一股土腥味,但是对于没有青草吃的马牛来,却是难得的好东西了,赤兔吃的津津有味,但是吕布就一面吃一面哭,眼泪都止不住的流。难以下咽,但眼下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了。“没想到……我吕布会有这么一……在土里刨食,跟马抢食……”吕布抚着赤兔,喃喃道:“好马,好马,好马,吃一口都不忘布腹饥……布生死之际,能有你左右相伴,不负为将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