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融融道:“你真的铁了心要带我去城里?你想好了?!”
张兴柱道:“便是困难重重,以后家里也有异声,再有消磨,我也不退缩。姑!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娘!只要我没死,我就一直奉养你。哪有儿子不奉养亲娘的?!姑,你舍了这里,跟我走吧。侄儿这一辈子,不想留有遗憾。”
“若是姑的儿子孝顺,也轮不到侄儿来说奉养和孝顺的话,可是姑你看看,你听听……”张兴柱红着眼眶道:“侄儿不想下回再听见姑被饿死的事了,这一次,真的吓到我了……我家财虽不丰,可是奉养姑,节省点,是够的。
还能给安平娶门亲,不说高门大户,但是小门小户的,我舍了老脸,也能求娶来给他成家,我们带着安平,以后叫他孝敬你,奉养你,姑身边也有亲儿子在膝下,岂不好?!去了城里,我家里那点声音,倒也不必听,只要姑不入心,管他们说甚?!你去了,是正经的姑奶奶,谁敢对姑奶奶不敬,我就去告他们不孝!”
这是铁了心了!
张融融心里挺感动的,道:“只要你不嫌我,不后悔,我有什么不舍得的?!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我跟你走。临老了还有几年好日子过,我也高兴。只是安平的婚事,万万不能叫你给主张了的。去了城里,我会设法挣点钱财,攒一攒,足够他成家!”
姑都一把年纪了,还能让她出去做活不成?!
但张兴柱没有拒绝,他知道姑是怕给自己太添麻烦才这么说,这时候要是拒了,估计姑都不乐意跟他走,怕拖累。
因此先胡乱点首答应了,其实心里对安平也有主张了!
“那两个,姑真能舍了?!”张兴柱道:“寡妇归了娘家,再不能回来的了。他们若是有良心,以后还能去看看娘,给点奉养。若是不想奉养,嫌是麻烦和拖累,说不定,这血缘也就断了……”
她是老寡妇,再嫁是不可能了。只说一些小寡妇,若是再嫁,那基本与前夫家是完全不可能再有关系的了,世情就是这么个世情。老寡妇要回娘家过日子,夫家的一切是带不走的,儿子,也得断了血缘。
就是这么残酷。
张融融冷笑,恨不得翻个白眼,若不怕崩了人设,她真能翻白眼。不过嘛,性情的转变还是慢慢来,以免张兴柱不适,她便道:“儿不嫌母丑,既嫌我丑,我还认个锤子的儿子!断就断了!”
张兴柱乐了,笑道:“姑这脾气,现在才有几分以前在咱张家村里时的样儿。”说罢眼眶红了,在王家受了多少苦才闷不吭声的成了那样子。
张桂枝能这么小把侄儿带大,在村里是不可能当受气包,软包子的。只不过因为嫁了王家啥也没有,理亏,才一直这样子。她的本性,原非如此!
二人心中多少都有
些唏嘘。
张兴柱心里又酸苦又高兴,揉了把脸,道:“这事,宜早不宜迟,这破屋子,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姑先歇歇,我去找里正说这个事,既什么都不要了,啥也不指望了,养老的事便也不用再扯皮了,说清楚了走人,倒也轻松。娘家来接人,村里断没有不放人的。至于那两个,哼,巴不得将姑给甩出去呢,倒也好办!”
张融融点头。张桂枝是一无所有的来,现在一无所有的走,也挺好!这些年当牛做马的,又给王家生了三个儿子,也算是还了当年的一点财礼了!
张融融完全没有不舍。要搁她,这大儿子王安福,她能直接扔粪坑,这种儿子,还不如一块叉烧!
张桂枝一穷二白的,这些年钱老太婆防她又像防贼似的,她是真的一贫如洗!
去了城里,得想法子挣钱,总不能真吃张兴柱的。坑侄儿像什么话?!虽说侄儿心甘情愿,可是他毕竟是有家有儿的人了,小辈们可未必能理解他的想法和难处,到时候让侄儿一家不好过,张融融心里必然过不去的!
想到要离了这村,心里还挺高兴儿。村再大,那也不好操作她想挣钱的事儿。只要去了城里,有些事儿,才好操作。
在村里,这大儿子和二儿子一家,还碍事又碍眼的。住他们这,不管是哪家,都是寄人篱下,张融融可不干。
她心里盘算着。里正家却是已经炸了锅!
里正听了张兴柱的话,都惊呆了,老烟锅里的灰都烫到了腿上,都不觉张大嘴巴道:“……张家兄弟,你认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张兴柱道。
里正娘子也惊呆了。还有上赶着要负担过去的?!
虽说惊讶,这样的事也少见。然而,心里还是叹服这张兴柱的魄力。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啊。
虽说也有寡妇归宁,或是再嫁的,然而,一般都是有所图,才会被娘家接回。而这个可不同,接了张桂枝回去,这可是负担养老。将来,养老的事情全归他了,与他们村,与她的儿子都不相干了!
这可是责任划分的问题。哪怕是个母亲,在这个时代,也是个附属品。一
口锅么,不管好不好使,都是要么归娘家管,要么归夫家管,要么归儿子管。
里正半天没说话,良久方道:“张兄弟,你不后悔?!这是要接过去了,将来再送回来,恐怕是不行的。”
“哪里会后悔,我都安排好了。”张兴柱道:“里正放心,将来不可能为难里正,不可能送回来。我管姑到老,到死,发丧,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