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绿肥红瘦</p>
江南的冬季温和很多,不见寒雪,不见冷风。</p>
费思清身体单薄,看起来不经风雨,江南的气候更加适合他。</p>
有人要杀他,他并不奇怪。他不是师父通天晓,也没有通天晓的本事,别人畏惧通天晓,却未必畏惧他。</p>
通天晓知晓众多秘辛,这是他的护身符,救命符。人总会有秘密,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秘辛是否为通天晓掌握。所以,一招半式也不会的通天晓没有人去招惹,他不泄露别人的秘辛谁,别人也不去威胁他的安全,各自相安无事。</p>
但是到了他的唯一弟子费思清这里,一切好像要变了。师父掌握的秘辛,徒弟有道理不晓得吗?通天晓已经去世了,他的徒弟还在,谁能保证他的徒弟像师父一样保守这些秘辛,绝不泄露?</p>
所以有人要杀他,很多人都想要杀他,只不过藏在心里,没人敢表露。所有人都在等,等沉不住气的那个人。</p>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没人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所有人一定会在心里庆幸: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p>
有人要杀他,这件事只有他,冷藏锋,还有陆拾遗知晓。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这样。</p>
如芒在背,这是费思清更多的感受。这是师父留给他理应如此的东西。如果他能消除这些,他就是第二个通天晓,如果不能,别人永远只知道他是通天晓的弟子而已。</p>
一个是生,一个是死。</p>
费思清不知道是否怕死,但能活着没人寻死,如果是“被死”,那就可怕了。</p>
尤其是等死。</p>
费思清不想做一个等死的人,求救密函发出去以后,他就开始在小镇里晃悠。城里鱼龙混杂,危险性更高,这平静的江南的小镇,人来人往的陌生面孔有限,反而更加安全。</p>
自认为谋略高人一等的人都喜欢用一件物事衬托,费思清当然不例外,一把折扇随身携带,扇骨只是普通的扇骨,里面却有机关,对于一个一招半式都不懂的人,尤其是作为通天晓的传人,以此防身,也没有人会诟病。</p>
这一日不在风和日丽,天气阴沉,街上的人影也少了许多,不过依然热闹非凡。江南的冬日不比北方,温暖如春,街上人头攒动。</p>
他就一个人像往日一样背着手走在街上,手里捏着那把扇子四处闲逛,看起来惬意无比。</p>
他不顾老者诧异的眼神,拿起一个糖葫芦,付了钱,悠哉悠哉的就要过桥。一个胡须飘飘,面色白净的人,怎么看怎么诡异。</p>
费思清刚上了桥,方走到这短短拱桥的中心,却被一抹绿衣吸引住。他年前的桥头迎面过来一个绿衣的女子,或者说一个身穿绿衣的胖女子。</p>
那抹绿色实在太抢眼了,浑身上下只有绿色,小小的眼睛仿佛睁不开了,她身材却很胖,圆圆滚滚,走起路来脚步轻盈,如此的体重,怕是两个男人加在一起也不如,那脚步落在石板在,连一点声响也无。</p>
费思清伫立在桥中央,转身回头,桥的另一端,一个红衣女子也是格外显眼。她一身红衣,火红如血,身材消瘦,眼睛却大大的,因为太瘦了,更加突出了那双大大的眼睛。</p>
而这红衣女子看起来瘦瘦弱弱,力气好像大的惊人,她向桥上走来,与她逆向而行的人擦肩而过,被他撞的几个趔趄,她自己却稳如磐石。</p>
绿肥红瘦,没有比这更恰当的词。</p>
如果是红肥绿瘦,费思清也不会觉得没有一丝不妥,偏偏是绿肥红瘦,他就真的欲哭无泪了。</p>
绿肥红瘦就把他挤在了桥中央,两个人看着,谁也没有动。</p>
费思清手里拿着扇子,拱手抱拳:“久仰久仰。”</p>
他没有面对绿女子,也没有对着红女子,而是面对身侧的空气,手里的扇子横握着,绿肥红瘦就成了站在他一左一右,扇子的首尾两断也刚好对着绿肥红瘦。</p>
没有预想的暗器发出来,已经有所准备的绿肥红瘦有点诧异,但也仅仅是有点诧异,胖女子向前一步,就要动手。</p>
桥下的小河里,一个青袍男子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撑着竹筏慢慢靠近。他背上背着一件兵器,用黑布包裹着,看起来应该是一柄剑。</p>
“陆兄再不来,我这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费思清刚才说“久仰久仰”,原来是对着着青袍男子的,而非绿肥红瘦。</p>
绿肥红瘦虽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可对着青袍男子也起了忌惮之心。这条河并不曲折,可偏偏着青袍男子撑着竹筏快要到了桥底两个人还没有发觉。从前,两个人可没有犯过这种低级错误。</p>
胖女子就收住了脚步,不动了。绿肥红瘦转身面对着竹筏上的青袍男子,欲杀费思清,就必须解决这个人。</p>
“费兄的大名也是闻名遐迩。”青袍男子拱手一礼,却笑了,“我看今日费兄安全的很,两位应该没有杀人的心思。”</p>
费思清哈哈一笑:“陆兄若不来,那就未必了。”</p>
两个人说话像是在打哑谜,可是四个人心里都很明白,通天晓和冷藏锋是至交好友,他的弟子遇到威胁,藏剑阁又怎么会置之不理,江湖上恐怕没几个人敢和藏剑阁作对,这也是通天晓有生之年安然无恙的另一个原由。而藏剑阁当然也是他唯一弟子的护身符。</p>
“两位,请了。”陆拾遗郑重的对着绿肥红瘦一抱拳。</p>
红女子面无表情,声音清脆:“咱们改日再会!”</p>
绿肥红瘦从桥上退了回来,渐渐的隐没在人流中。</p>
2 知否?知否?</p>
当陆拾遗撑着竹筏从桥下经过,一手折扇,一手糖葫芦的费思清突然就跳了下来,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p>
陆拾遗伸出手架住他的手臂,费思清双脚落在竹筏上,稳稳不动。</p>
费思清满脸笑意,十分驽定:“我就知道陆兄一定接的住我。”</p>
陆拾遗还从未见过拿着糖葫芦的高人子弟,说不出的别扭:“我要接不住呢?”</p>
费思清一愣:“那我就水里一游。”</p>
“你穿着衣袍,游泳可有诸多不便,你可知否?”</p>
一艘竹筏悄无声息的从后面赶了过来,上面一个白白圆脸,带着短小八字胡须的小胖子撑着竹竿,他轻轻的一用力,那竹筏便飞快的往前赶上一段距离,很快就和陆拾遗他们并立而行。</p>
“你的陆兄如果接不住你,你肯定要掉进河里,你可知否?”</p>
那竹筏上的小胖子圆圆滚滚的可爱,而刚才那绿女子,只觉得圆圆滚滚的很轻盈。</p>
这个小胖子比常人要矮了一头,说起话来,整个脸都笑嘻嘻的:“你的陆兄接不住你,自然会有人怪罪下来,你可知否?”</p>
这小胖子一连三问,每句话都以“知否”作尾,他控制的竹筏始终和陆拾遗脚下的竹筏并立而行,不超越一分,也不落后一分。</p>
费思清哈哈大笑:“‘绿肥红瘦’刚走,便有‘知否’光顾,费某的面子可是不小。”</p>
“那我所谓何来,二位一定知否了?”小胖子笑眯眯的,小小的眼睛锁定这两人。</p>
陆拾遗心中了然:“我说谁要和费兄为难,原来是‘侠客客栈’,竟然还劳知否兄大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