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照这样说起来，外祖白信曾为剿杀药王谷的今上亲配解药护身。</p>
就意味着，外祖当年是默许了朝廷的剿杀之举。</p>
沈姝想起临行前，阿娘告诉她的那些事——</p>
当年外祖白信进宫为先帝研药续命，而他的兄弟白义，却在关外用蝠鸟控制族人，肆无忌惮胡作非为。</p>
先帝下令诛杀药王谷蝠鸟相关的族众，却因白信的续命之恩，留下未尝过蝠鸟的族人性命，并未赶尽杀绝。</p>
这其中，必是因为白义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才会惹得朝廷震怒。</p>
可是，白义就算再残暴无度，涂害生灵，也是在大周国土之外。</p>
既未侵犯边境，又未屠杀大周百姓。</p>
哪怕是引得朝廷忌讳，也不至于劳动时任大周太子的今上，千里迢迢亲率大军，舍上性命出兵围剿吧！</p>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p>
思及此，沈姝小心打量皇帝的神色，见他脸上带着唏嘘之意，忖度着问道：“圣人可否告诉小女……当年先帝为何会派圣人亲自去围剿药王谷？”</p>
楚熠闻言，也抬眸朝自己父皇看去。</p>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想问，却屡次没机会问出来的问题。</p>
“咳……咳……咳……”</p>
皇帝掩唇深咳一阵，眼底似有瞬间的犹豫。</p>
随即，他叹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先帝御驾亲征西匈之时，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你外祖白信机缘巧合，救下先帝性命，只是，救得了性命，却救不了寿命。</p>
先帝自那以后，身子每况愈下，而朕才刚满十岁，尚且年幼。大周朝纲不稳，如若先帝撒手人寰、朕这个幼主登基，天下必会大乱。</p>
白信为天下苍生着想，不惜用他的鲜血做药引，采云疆百毒，制成九转还魂汤，为先帝续命。</p>
一剂九转还魂汤，佐以白信日常针剂调理，可延十年寿命，只是十年期限一到，需得再用一剂方才能续命。</p>
白义狼子野心，在先帝第二次续命之际……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先帝震怒，这才命朕亲率大军诛之，咳……咳……咳……”</p>
皇帝一口气说到最后，终于体力不支，咳喘不止。</p>
楚熠赶忙上前，熟练端茶拍背照顾。</p>
沈姝见状，虽然心里还想再继续追问，白义远在边关，如何能阻止先帝二次续命，究竟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之罪”——</p>
却一时间不好再开口。</p>
直到过了两盏茶的功夫，皇帝的咳喘声，才渐渐平复下来。</p>
他看着沈姝，眼底尽是坦然，更带着几分恳切：“想必凤时已经告诉你，朕召你进京，是想让你如你外祖对先帝那样，用九转还魂汤为朕续命。</p>
朕为帝三十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大周国力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朕的功勋虽不及先帝，却也无愧于天下，你……可愿意为朕医治？”</p>
沈姝万没想到，皇帝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口向她求助。</p>
不似她之前看见“前世”那个不知名的皇帝，许她什么“仅次于皇后”的狗屁尊荣，行一些卑劣的手段，用重利诱她做药引。</p>
反而，眼前这个皇帝、熠王的亲生父亲，是以他为帝三十年为天下人所做之事，来恳求她的相助。</p>
正因如此，在这个瞬间——</p>
沈姝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那种达济天下的使命感。</p>
也深刻理解了，当年的外祖，为何会为了天下苍生，离开故土十载，甘用鲜血做药引，守在先帝身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