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身穿太医服，看品级应该是太医院的院使。</p>
他虽然两鬓斑白，却面色红润，脸上鲜少皱纹，只是眉头紧皱、满脸肃容，看上去像个刻板守旧的老学究。</p>
而他训斥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沈姝几日未见的暮先生，暮和。</p>
沈姝原以为，昨日熠王说让暮和随她来太医院，不过是陪她来翻看医案。</p>
却没想到——</p>
此刻暮和身上，正穿着一身太医官服。</p>
虽说他整日都是副冷冰冰的模样，长相却十分不俗，哪怕只是穿着太医院最普通的官服，也自带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p>
若是在宫外，这样的气场下，定没人会主动凑上去招惹。</p>
然而此刻，面对一群上了年纪的太医，那气场，好像有些不大管用……</p>
随着方才院使的训斥声，一帮古板老头儿们，围着暮和七嘴八舌说教：</p>
“呵，中毒？真敢说啊，你可知圣人一道菜入口，要经多少双眼睛，多少道验看程序？难不成太极殿上那些验毒的内侍都是死人？无凭无据，就敢在太医院里信口胡诌，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p>
“年轻人，别以为当年你还是个黄口小儿时，被章思淳看上，跟他学过一年半载医术，得他几声称赞，就自以为了不起，你啊，且嫩着呢！”</p>
“哼，咱们太医院是什么地方，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悬壶世家出身，你们北平侯府本是武将，你不去从军，偏要来太医院搅和，老夫要是你啊，就去找圣人请辞，免得在太医院连药都认不全，出了错，还要连累侯府……”</p>
沈姝听着这些话，眼底闪过几丝诧异。</p>
打从她第一次在肃城花街医馆看见暮和时，便觉得奇怪。</p>
明明这人通身上下，自带着世家公子的清贵气派，却偏偏混迹在下九流之地。</p>
不成想，暮和竟然是北平侯府的公子。</p>
沈姝是云疆人，只知道北平侯常年带兵驻扎在大周北境，对北平侯府不甚了解。</p>
可即便她所知甚少——</p>
北平侯府毕竟是一品侯府，暮和再不济也是个侯府公子。</p>
眼前这些个太医，个个都环拱在那个古板院使周围，用挑剔和轻视的目光打量他……</p>
到底是哪来的底气？</p>
也太不把北平侯府看在眼里了吧！</p>
见沈姝目露疑惑，淮安赶忙上前，低声将太医院如今的形势，言简意赅介绍了一遍。</p>
“自打十多年前，太医院前院使章思淳，为寻神药不知所踪以后，太医院的院使之职，便落在了太医世家出身的李成仁身上。</p>
李成仁在太医院里，原是专门为太后请脉、看顾太后身子的，医术虽然比不上前院使章思淳，却也算得上是有名的京城圣手。</p>
只是，李成仁被提拔为院使以后，借太后之名，将太医院好生整肃一番，换掉章思淳的亲信，提拔了一批出身杏林世家的太医上来。</p>
自那以后，太医院在人才选拔上，尤为严苛。</p>
非三代以上杏林世家出身、年纪在四十岁以下的人不选。</p>
如今太医院里，四十岁的太医，都能称为“年轻人”，即便这样的“年轻人”，也都是凤毛麟角。</p>
像暮和这样二十出头的……向来在太医院里，只能打杂。”</p>
沈姝闻言，蹙了蹙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