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锋感叹，确实，相比于鲛人，类的处境实在糟糕得太多。鲛人玩宠，不过是用来唱歌，舞蹈居多，劣质的鲛人才会被折磨取珠；而类，更多的是带着侮辱性的玩弄，姿色不佳的，便是活雕和抽取凌骨刺的对象；甚至他们的活胆，还有极佳的药用价值。</p>
这个世间，在他们的身上仿佛完完全全的映射了什么叫做利益需求下的市场买卖。</p>
“其实，我有件事情，一直不解。”高挑精干的女子说道：“只是那是妖族内部的事，之前也不好过问。如今尊主既然提到了进退之事；那么我想问问，强大如此的妖族，怎会与我们这些低贱的小族暗地里结盟？更甚者，是我们这样被世代遗弃，视为玩物的种族？”</p>
无锋清冷的眸子有些暗淡：“强大？”</p>
“妖族、幽冥、人族，万年来都是这片大陆、海域上的霸者；妖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就算是万年前的那次妖魔之战，十死九伤的局面，幽冥占得优势；但妖族后来经过恢复，也以众人惊诧的速度重新获得地位。几百年前，妖族还完胜幽冥，将之封印。”千影越说越不解：“如果与我们联合的是人族，我们兴许还能想得通些。可是，为什么会是妖族？”</p>
无锋苦笑：“你们既然不知我的目的、深浅，为何当初还会那么爽快的答应下来？”</p>
千影笑了笑：“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彻底的灭绝，指定不定，这还是好事。”</p>
无锋摇摇头道：“你问的，我不能细说。但是，如果我告诉你，如今的妖族，已经大不如前。你们是否会后悔？”</p>
“您的意思是……”千影错愕。</p>
“既然是要做给外面的人看，自然就要做的好看些。”</p>
无锋没有明说，但给予千影的话已经足够明白——妖族，已经没落。然而究竟是没落到怎样的程度，才会让一个高高在上的种族，沦落到，与下贱到毫无人权的南鲛北类合作。</p>
看着千影的沉吟，无锋只是淡然微笑：“如何，后悔了么？”</p>
千影湛蓝的眼眸望着无锋淡金的眸子，那种清冷而无畏的眼眸里，带着平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压抑，许久，高挑美丽的女子笑了起来。</p>
他们有何好后悔，又有何可后怕？几千年的奴役，让每个族人都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苟且在阴暗的恐惧里——他们的皮毛被制成了昂贵的毯子，他们的胆液被作为珍惜的药引，他们的脊骨被抽出作为武器和炼化的材料；甚至是眼珠，都可以被那群人冒充成鲛珠；而所有的一切，最让他们畏惧的是那些天价的活雕。</p>
他记得，那天，他们义军陷入苦境，几乎全军覆没的那一天，是眼前的这个人帮助了他们；让他们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p>
各处扬起尘烟的废墟里，散发着焦臭的味道；而那一身的白，耀眼孤傲；他后面跟着的大批人马，清一色的黑衣黑裤、蒙面；显得干练稳重。</p>
他还记得，无锋拉起趴在地上的他的时候，淡金色的双眸予人以无比安心的感觉，仿佛有着无形的力量，安抚着刚加入义军不久的他，安抚着他那第一次上战场而久久不能平静的恐惧与退缩的心。</p>
无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怀着怎样的目的去救的他们，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力挽狂澜，将几乎覆灭的义军，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p>
那一场救护之后，他出资帮助义军整顿，重新教授义军们如何作战，如何攻心，甚至教会他们那种，不择手段的“牺牲”。</p>
而他，也从胆小的士卒，慢慢爬上了将军的位置。</p>
他感到无比的自豪！在义军中，血统是一个虚无的东西，别人不会因为他的血统而多加照顾，更不会因为他的血统而任凭差遣；反之，只有更严酷的训练与教导，才能洗掉那一身所谓高贵的血液。</p>
千影看着眼前的男子，笑着摇摇头。一切的意思尽在其中，无需再用任何言语去澄清。</p>
“当年，他们要派一个人到您身侧以方便联络的时候，我主动要求过来了；作为您的侍宠而来。”</p>
月色逐渐浓郁，月白色的肌肤显得更加苍白，隐隐透着病态；湛蓝的眼眸含着笑意：“我那时候很高兴，终于可以再见到您。”</p>
无锋斜靠在床榻上，有些慵懒的道：“这不是个好选择。侍宠不过是比玩宠更低贱的东西，你为何要那么开心。难道人前，我对你的所作所为，你一点也不感到愤怒？”</p>
“我知道，那些不过是演给别人看的，无论是打是骂甚至是在人前凌辱我。越是低贱，越是自然，别人才越不会察觉出来不对，不是么？”千影道：“更何况打的再皮开肉绽，折辱的再如何不堪，人后，也有最好的药……”</p>
“你应该回义军里去谋划布置，或者冲锋陷阵；你不应该在这里掩埋自己。”无锋蹙眉。</p>
“我并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妥。我想尊主您知道，这府邸，内院被您的暗卫保护的如同一块铁板，但，出了这内院，您的身边只怕到处都是眼线。若是一个不小心，出了破绽，您会有危险。所以，这样的联络侍宠，最好是一个心甘情愿的人来做……而且，最近您为了让别人不起意，也会偶尔放进几个打听消息的人。就算会提前得知有所准备，但是，也怕会有漏网之鱼。我……不是怀疑您暗卫的能力，我只是担心……”千影踌躇着用词。</p>
“好了，我明白。”无锋叹了口气。</p>
“我……我只是想说，无论尊主让属下做什么，属下都心甘情愿！”千影没有停下，干脆的表达了自己的情绪。</p>
无锋摇摇头道：“当初救你指点你，不过是偶然。你不必太记挂在心上。我也不是你的尊主，你不是我的属下，你是义军的将领。这样称呼我，实在不妥。”</p>
千影抿着嘴，亮而明亮的双眸就那样看着床榻上的人。</p>
无锋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你那是什么表情，罢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上来吧。”</p>
无锋拍了拍空着的床榻：“这些日子倒是难为你跟我处处演戏。等你们类自由了，就可以不用去勉强自己了。”</p>
千影将无锋外衣解下，放在衣架上；自己将衣服脱了之后，也窜入被窝，低眼不语。</p>
“喵”的一声，将沉默打破。</p>
许久的谈话，让他差点忘记角落里一直安静蹲着的胖猫。</p>
“你也过来！”无锋对着那只猫道。</p>
比普通猫大了几号的胖猫扑到榻上，在两人之间卧着，按照以往的行为，将一旁的千影往外挤了挤。</p>
“行了，别调皮。这么大的床，你要把人家挤哪儿去？”无锋轻轻拍了一巴掌猫头，搂着胖猫闭目安睡。</p>
千影挥手熄灯，双眼则望着床顶，久久不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