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力行去世之后,张尔蓁曾经无数次想过他的死因,是因为如月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还是力行感染了奇怪的病,可是她已经寻不到水墨道长,再也无从得知力行的死因,所以她在无数个黑夜告诉自己,将来一定要与孙柏坚共度一生,两人同气同缔。若是……万家执意要她,她死了也要葬入孙家的土地,她不能让救了她的孙柏坚冒一丁点风险。被朱祐樘这么一说,张尔蓁突然很茫然,自己大老远跑这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原因很多很多,但都很无力苍白……</p>
“所以……我确是旧疾未愈。”朱祐樘的声音缥缈又空荡,如风中回荡的一缕烟丝,慢慢道:“我八岁上就得了这怪病,去过滇南带回几个养蛊的人,配着李神医的药治了一阵,都道我的病好了,我却知道没那么容易。这上了战场下来,便成了这副样子。太医们都说我是活不久的人,有时候我也信了。你说……,若是皇后知道我这样子,还愿意将王家姑娘许配给我?”</p>
张尔蓁垂首看着朱祐樘青筋暴起的手背,轻声道:“仍旧是……愿意的吧。”</p>
朱祐樘冷哼一声轻蔑道:“没人会愿意的!将死之人,谈什么富贵荣华君临天下,她们只会更加在意那身黄袍加身罢了。”</p>
张尔蓁疑惑,又有些不忍开口,眼神闪烁间,朱祐樘冷眼瞪了她,张尔蓁打了个激灵,结结巴巴道:“……额,我听说,纪妃娘娘原也是滇南瑶族少女……,对于蛊毒这一块……,难道说,好不精通?太子殿下多少……应该……大约也是懂得一二的吧?”朱祐樘是纪妃娘娘唯一的儿子,即便沦落至死,也该替儿子打算好了才是吧。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p>
朱祐樘又端起几上微冷的茶碗饮一口,在张尔蓁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的注视下,缓缓道:“母妃是瑶族人,且是土司的女儿。”</p>
张尔蓁遗憾且同情的看着朱祐樘,心里百转千回,只听得朱祐樘继续道:“……年少英勇的皇上一举歼灭滇南瑶族,携带了瑶族俘虏少女们进京,或是送了官员为奴为婢以表皇威,或是进了……那勾栏瓦舍之地轻贱余生,土司的女儿和瑶族几位元老的孩子都进了宫。很不巧,母妃就是其中一个。”……张尔蓁不得不说朱祐樘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就像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悲剧)。幼年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少年时杀机四伏,危机重重,几次三番虎口脱险,亲娘一家还被亲爹杀了,亲爹的小老婆还要来杀他,亲爹却不管不问。如此险境下,朱祐樘还能拥有自己的势力,有人帮助,又说明他着实不凡。很明显朱祐樘不愿提起皇宫那些阴暗讽刺的历史,道:“我便是如此,随你怎么想。”</p>
张尔蓁涨红了小脸,突然有些害羞,憋了憋气才问:“你……,那个,我知道有好几家的姑娘都想嫁给你,太子,你可有瞧上的?愿得一人心,前朝本就混乱,可别后院起火才是。”</p>
朱祐樘奇怪的看她一眼,眯着眼睛仰着头,长长的睫毛氤氲而下,如笛般的声音道:“我瞧上的人儿,不一定瞧得上我。”</p>
张尔蓁的心就像小猫乱抓一般,痒痒的难受,小心翼翼问道:“太子金尊玉贵的,瞧上了哪家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别是我吧?张尔蓁又笑自己多情,明明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妖精了,还犯什么桃花!朱祐樘抬起眼皮撩了她一眼,瞧着她粉嫩微红的脸颊,嘴角露出一抹微暖的笑意,不过刹那间就消失无踪,冷声道:“你既然问了,便知道我心中怎么想的,又有什么意义。你避之不及,我又怎会不懂。自打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没觉得你像个正经规矩的姑娘,半夜也敢带着男子外出,满天下里找不出来第二个这么大胆的。可如今你大了,却不见当年的大胆和气魄,我……很遗憾,张尔蓁。”朱祐樘的低语中不带有任何遗憾的感觉,低沉而魅惑。</p>
张尔蓁脸颊又热了几分,她端正了坐姿,一双糅胰小手摆在膝盖上无意识的揉捏着玄色衣摆,道:“太子殿下,方才我不过是胡言的。我人小力弱,自然想在太子这颗大树下生存的好一些,也希望太子能有个家世权势都不错的太子妃。我知道万家的事不是一二日能解决的,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太子只管吩咐我。我呢,准备启程回历城去了。来这一趟,能见到太子,……挺好的,太子也要保重,咱们日后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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