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消息是相对滞后一些的,张尔蓁回府二日后,历城县的大街小巷才议论纷纷,“泰安地震时,太子殿下便火速从南边带兵赶到了泰安,救出了几百个被埋在废墟下的人”“泰安还发生了疫病呢,又是太子殿下早有防备,事先安排了尸体集中烧埋,又组织了大批的郎中大夫御医的紧着给生病的人治病,听说才死了几十个人,病就被控制住了”“那真是上苍保佑,疫病一传染开了,便是整个泰安州都要活活围起来,健康的人也能生生给弄出病来,死人简直多如牛毛。想当年福汇发生鼠疫,一个州都没有活下来的半个人,死的可惨了。”“可不就是啊,泰安的老百姓们有了衣裳有了棉被,朝廷派来的救济粮也到了,又有衙门老爷帮着修缮房屋,这场地震下来,倒是没损失多少,活着的人有福了。”“太子大明仁义啊,是我们的福气啊!”街头巷尾,便是说书的先生敲起的芴板说的都是泰安最近发生的事,弹冠相庆之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天下发生了什么好事,而不是一场被止步扼杀的灾难。</p>
张尔蓁穿着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鬓间挽着枝吉祥如意蝴蝶钗,正坐在别院的暗青色小圆石桌子旁看张峦寄来的信,“吾儿,泰安地震,京城无恙,父闻时心疼叹息不已,念你二人如今可好,可身康体健,无病无灾。汝母忧思成疾,原想回乡与亲人一聚,奈何今日繁多事杂不能脱身。京城安静祥和诸事顺利,父升任。吾儿姐弟互助互乐,互为一体,父心甚慰,盼望早日归京之日,父启,母念之。”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古往今来的父母皆是报喜不报忧,张尔蓁读完信的时候,奶娘已经搀着华嬷嬷来了。华嬷嬷满头白发规整利落的挽在发顶,上身穿着一身祥云褐色对襟褙子,罩着一色的直筒长裙,挨着圆桌坐在张尔蓁对面。</p>
张尔蓁将信折好叠在圆桌子上,看着奶娘眉间掩饰不住的倦意道:“找不到如月了,是吗?”</p>
奶娘歉意的看着张尔蓁,声音带着懊悔:“都是奴婢看管不利,没想到如月这丫头竟然偷偷跑了出去。当时府上人多都不在,竟没人瞧见过她。如月走时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的衣裳物件月例银子,还有姑娘赏赐的首饰都一并带走了。”奶娘面有不忍,张尔蓁问:“应当还有别的东西吧?”</p>
奶娘犹豫了会儿便又道:“奴婢的一些东西也被她拿走了……”</p>
如月这般作为,奶娘搞不清楚是为何,便是张尔蓁也很疑惑,如月到底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拿了包袱跑掉了?她多年来在府里过得不比外面的小姐姑娘们差,吃的穿的虽然不是最好的,也比其他丫头好了不知道多少。便是力行死了,张尔蓁有些遗憾失望伤心,将她搁在这院里冷静冷静。张尔蓁从来不是个心狠的人,也从没想过要将这个丫头怎么样,如今她就这样跑了,这许多年的主仆情深倒是场笑话似的。</p>
张尔蓁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华嬷嬷,华嬷嬷却笑得很慈祥,那双历经沧桑的眸子饱含深意道:“只要她不是被偷走的,总有回来的一天。姑娘何必介怀,来来走走,才是人这一生该经历的。”</p>
如月既然都走了,张尔蓁确实也不该介怀,示意奶娘也坐下,才道:“我这趟去泰安见到了太子殿下。”在奶娘激动的面容和华嬷嬷感慨的样子中继续道:“……万家的事儿,可以暂且放下了,太子似乎已经有了对抗万家的方法,我……我们不必再担忧了。”只这一句话,华嬷嬷和奶娘已经很满足了,奶娘道:“外面传言纷纷,奴婢也听了几耳朵。太子殿下已经启程回京了,听说是接了圣上口谕,骑马而归的,想必南下战场时身体无恙。太子身体大好,实在是我们的福气。”华嬷嬷微笑着点头,她大病初愈以来,似乎转眼间老了许多,脸上沟壑的皱纹刻上了岁月的痕迹,现在基本窝在院里不动弹,只有张尔蓁叫时才出门来。</p>
张尔蓁自然不会说朱祐樘又染病的事,笑着将信搁在手里把玩,道:“如今正好,眼见着入夏了,改日一起去郊外赏花玩水避个暑。明日鹤龄也该回来了,奶娘又要准备一桌饭食了,上次做的三鲜芙蓉噶瘩汤很好喝,奶娘,我今儿也想吃。”奶娘笑着答应,舒展了眉间的抑郁,看着亦年轻了许多。</p>
张尔蓁看着院里葱翠的青汁绿树感慨一番,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罢。来来去去,缘起缘灭,如月,祝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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