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朱厚照八岁开始上朝,十岁学着批奏折,十二岁跟着姚将军北上抗敌,十三岁的少年已然有了王者之气,举手投足间尽是皇家风范,大气严肃,如一把才出鞘的宝刀,锋利又冰冷。这样的储君是大明朝所有人心中的希望,储君优秀,皇上宽仁,大明朝蒸蒸日上,边关小国再来进犯便是自找死路,轻轻一弹,他们便死无葬身之处。也是在这一年的夏季,照常去上朝的朱祐樘退朝时一个趔趄没站稳,一口鲜血喷出很远,当场昏倒……</p>
百官大惊,太子朱厚照一个箭步冲上去拖住父皇,声音严厉大喊:“太医!太医!还不快过来看看!”</p>
几位太医从殿外赶来,探上皇上虚弱的鼻息,“……可能是劳累过度导致,先请皇上回养心殿,臣等再议。”</p>
朱祐樘唇色泛白,眼角乌青,搭在朱厚照肩上的手冰冷,朱厚照心头一沉,直接道:“快把皇上送回养心殿,所有太医养心殿外伺候,大人们先退朝吧,此事……不得外传,违者——斩!”</p>
“是!”文武百官忧心忡忡,却不得不小步子的往后退出殿外。太子年岁虽小,但帝王之气不次于皇上分毫,父子眉眼极像,他们不敢不听。</p>
张尔蓁正在坤宁宫教导太康公主画画,金秋连滚带爬的进来,声音嘶哑,“娘娘,皇上下朝的时候昏倒了,这会儿在养心殿……”</p>
“啪”张尔蓁手中的毛笔落在纸上,墨汁晕染开,张尔蓁不敢置信道;“早上皇上还好好的,怎么这就……”反应过来的张皇后忙起身,来不及吩咐太康公主,自己提着裙边就要往养心殿去。朱祐樘近日状态不好,她还以为是烦心事太多扰乱的心绪不宁,怎么就昏倒了?</p>
张尔蓁赶到养心殿的时候,殿外太医早已经跪了一地,来不及问什么,径直推开门进去,太子正守在床边上。</p>
“太子,你父皇如何了,怎么还没醒?”张尔蓁站在床边,看着闭着眼睛毫无反应的朱祐樘,突然有些心慌,手脚不稳的抖了一阵吓得朱厚照忙去扶着母后,又搬来一把椅子给母后坐下回道:“张太医胡太医都来瞧过了,只说是劳累过度,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母后不必担心,父皇身子一向好,不会有事的。”</p>
父皇身子一向好……,张尔蓁别的都没听进去,只这句话听进去了,朱祐樘身子不好,从小就不好!</p>
“不,太子,快去京外请李少溪李神医,他能治得好你父皇的病,快去请,现在就去!”</p>
朱厚照疑惑:“可是父皇常常提到的那位李神医?听说他云游去了……”</p>
“快派人去找,太子,皇上近日睡得早起的晚,不会是劳累的……”张尔蓁扫了一眼房内伺候的人,朱厚照会意,把他们清了出去,问道:“母后,父皇身子难道不好?”</p>
张尔蓁强壮镇定,但是抓着朱祐樘的手却不住颤抖,“先帝年轻时,有一位宠妃……”</p>
朱厚照只知道父皇母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传奇,却从没深究过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母后后来问过你父皇,那些蛊虫是否真的离开他的身子了,你父皇跟我说没问题的,要我别担心,他的身子早就好了。可是那些中过蛊毒的人,万皇贵妃,还有当年万太子妃都死于这些,只有你父皇好好活着,母后也以为他没事了的,如今怎么会……”张尔蓁端详着朱祐樘的面容,试图找到一丝他还清醒着的证据,他是皇上,可他也是人啊,凭什么就会是例外?</p>
“母后别乱想,儿臣马上吩咐下去找李神医,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朱厚照更冷静,想了会儿又道:“纪太后的母族是瑶族,便善于养蛊,父皇定然知道很多,母后切勿自己吓自己,省的父皇醒来还要为您担心。”</p>
“母后知道,你快去罢,还有别拦着熜儿焐儿他们,他们要来看皇上,只管进来。”</p>
“可是太医说人不能太多……”</p>
“母后有数,皇上这般样子,他们担心的。”张尔蓁望着朱祐樘喃喃:“你们都大了,该学着面对这些事儿了,太康也是,她也都七岁了……”</p>
“儿臣……知道了。”朱厚照退出门去后,两个弟弟和妹妹都围在殿外,尤其是太康,早已经哭的一脸通红,眼睛红肿的问他:“皇兄,父皇怎么样了,我要进去看父皇。”父皇最疼最爱的就是她了,看到她必然是欢喜的,朱厚照点了头,轻声道:“进去可以,别哭哭啼啼的惹母后烦心,二弟跟我来,三弟陪着太康进去。”</p>
张尔蓁守在朱祐樘身边,轻轻抚着他冰凉的手念叨:“一会儿孩子们就要进来了,若是阿荣看到你这副样子,可不就担心呢,皇上,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晕倒了呢……,你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我呢,啊?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我,皇上,你的身体一直就没好吗,是不是……,我真害怕……,当年的万贵妃那样子……”张尔蓁有些语无伦次,这些年她过得太幸福了,幸福到早就忘记了那些惊险的过往,那些离她越来越遥远的日子在梦里都不会出现了,可是一朝梦碎,朱祐樘倒下了,她才惊觉,他们从来没有摆脱掉那些过去,尤其是朱祐樘,他一直活在回忆里,一直活在万贵妃留下的阴影中。</p>
那些蛊虫啊,那些蛊虫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