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邦独自在楼顶哭了将近半个小时,一直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下来。下楼的时候感觉这么多年来压在心头的那一团烟霾终于被吹散了,身体仿佛也轻了一些。到了病区门口,正好遇到刘雨农准备回家让那些布置丧事的人收工。刘明邦叫上妹妹顺道跟着这位年轻了十七岁的爸爸一起回上二道河子。</p>
刚进村子,刘明邦就远远地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胖墩儿抱着孩子等在自家门口。孩子大概有五岁多,穿着碎花布衫,扎着两根小辫儿,皮肤白净,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电视剧里的香香公主。</p>
见到刘雨农回家,胖墩儿赶忙迎上前来。“您就是神医刘雨农大哥吧?我在这恭候多时了。”</p>
刘雨农摆摆手。“神医不敢当,你找我啥事儿啊?”</p>
胖墩儿上前握住刘雨农的手:“小弟我叫袁斌,从北京慕名过来的。看来不凑巧,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但是孩子的病不能等人,我还是想冒昧地请雨农大哥给我这闺女瞧瞧看吧。”</p>
胖墩儿的自我介绍让刘明邦兄妹俩大跌眼镜。再仔细端详了一下,怪不得看着那么眼熟,眼前这位果然就是年轻版的袁斌主任。刘明邦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文静的一个白白的胖墩儿怎么就变成后来那副熊样儿了。</p>
进了院子,刘雨农朝着正在忙乎的众人喊道:“大家都收了吧,托菩萨保佑,我家老太太又活过来了。”</p>
置办丧事的人们把刚才布置的东西纷纷撤了下来,大家围过来跟刘雨农一番额手相庆。刘雨农边给大伙儿递烟边转过头来问袁斌:“孩子感觉咋不舒服呢?”</p>
袁斌皱着眉头犯了难。“这从哪儿说起呢,我闺女从去年开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变得头发枯黄,面无血色,啥饭也不好好吃,一睡觉就使劲哭。</p>
这一年以来我带着她把北京几家医院的儿科都看了,该做的化验也都化验了一遍,结果所有的化验指标都是正常的。你也知道,最让医生作难的病就是所有指标都正常,就是人看着不正常的那种,谁也查不出啥毛病来,也就一直没法治。</p>
后来听说上二道河子有一个中医小儿科专家叫刘雨农,也就是大哥您,能治很多稀奇古怪的病,所以小弟我就带着孩子找过来了。”</p>
刘雨农扒开孩子的下眼睑看了看睑结膜,然后问道:“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看你能不能狠下心来了。你要是能狠下心,这病就能治;舍不得,这病就治不了。”</p>
袁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但是随即就说:“那就全听大哥您的了,只要能治好病,我怎么都成。”</p>
刘雨农再次把袁斌打量了一番。“你可想好了,等会儿不管我干啥你都别干涉,不然孩子就白受罪了。”</p>
这次袁斌倒是马上就点了头,显得很坚定的样子。</p>
在院子的墙角处有一个深一米,直径大约也是一米的大土坑。天冷的时候,农民们会把红薯苗养在坑里培育,土坑的外面盖上塑料布保暖,农村把这种坑叫作红薯床。</p>
刘雨农接过孩子,把袁斌锁在院门外。然后然后转身就把小女孩儿一个人撂到土坑里,土坑的深度让五岁的孩子正好爬不出来,孩子刚被放进去就哇哇大哭起来。</p>
坑里的孩子还没哭几声,又听到屋子里也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刘明仪跑到窗台下,隔着玻璃看到五岁的自己正坐在地上,两条小细腿儿在地上一蹬一蹬地用磨着裤子。稍大几岁的刘明治蹲在地上在一旁小声地哄着:“妹妹,你想要啥呀?”</p>
小刘明仪边抽泣边说:“二哥,早上咱就没吃饭,现在我肚子饿。”</p>
小刘明治问:“你想吃啥,我去小卖部给你买,上个月奶奶给我的两块钱零花钱我还没舍得花呢。”</p>
小刘明仪马上停止了哭泣,眼睛里闪出光来。“两块钱呐,我想吃锅盔、羊杂、糖墩儿、豆沙包、果冻、炒酸奶、火腿肠还有棒棒糖。”</p>
小刘明治摇摇头:“两块钱买不了那么多东西,你只能挑一样。”</p>
小刘明仪哇的一声哭着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可是我都想吃啊,小卖部不是可以赊账吗?”</p>
小刘明治捂着耳朵说道。“妹妹,我们的奶奶病了。邻居们说,如果治不好,以后就没人带我们去街上玩儿了。你以后要懂事才行,不能像现在这样,哭得我心里嚷嚷得慌。”</p>
小刘明仪丝毫没有听进去二哥的话,仍然躺在地上哭闹着,屋子里和院子里的哭声此起彼伏。刘明治捂着耳朵站起身来。“算了,我还是去哄坑里的那位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