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福宝闷头冲进去,现场突然静了一?静。
“书记,他们进去了,咱、咱们现在咋办?”山上有粮田和鱼潭的队员顿时泄了撑起的那股气,哭丧着脸哆嗦地问。
大队书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给?他们透露点情况,说大队长早就在后山布置好了,不管待会儿又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伙可一定要稳住,或者说干脆置身事外不要管太多,全看红袖章怎么折腾,以及大队长安排下的那人怎么发挥了。
思及最后一个关键点,大队书记不免看向人群里的韩老二。
韩老二朝他隐晦地点点头,表示一?切都还在预料之中,让他不要担心。
大队书记稍稍松了口气,再次安抚过众人的情绪,然后带着大家伙继续跟上去,一?路来到后山深处,远远看到前方一片小山顶处的那棵参天大树上站着个人,不禁吓了一?跳,顿时停下脚步。
后袖章那伙人早就停下了,就在他们前头不远处,李福宝也跟他们一起,齐齐站在那儿望着山顶大树上的黑衣男人目瞪口呆。
小河大队的众人猛不地也被唬了一?跳,纷纷看向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瞧着就不得了哦,不光穿的独特,还能爬那么高!
大队书记心里琢磨难道这就是大队长安排的那个人?余光瞟向不知何时走到身侧的韩青芜他们,只见韩老二又默默向他点头确认。
没错,就是这个人。
众人惊讶沉思的空档,树上的司刑见到来人,按照之前与韩青芜的约定,跳下树径直走了过来。
红袖章反应过来,首先对上司刑漠然冷淡的目光,质问的话一?下堵住,怎么也吐不出来,结果就被旁边的李福宝截了胡。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李福宝看着司刑身上的风衣样式双眼放光道。
她一眼就认出那肯定不是这个年代流行的衣服款式,反而和现代的剪裁风格很是相似,莫非眼前这个高冷的大帅哥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同?乡?
李福宝只要一?想到这个就瞬间心跳如雷。
特别是当她看到对方的长相和身高身材等
先天条件时,心头的小鹿它控制不住地又乱蹦乱跳了。
极品男神哎!现代都难得一?见这样的,她竟然在书中的六零年代遇到了,这不就是缘分吗?
李福宝刹那间心花怒放,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搭话。
奈何人男神根本不理她,反而对脸色不知道为啥黑下来的红袖章们点了点头,问:“你们是来找我的?”
红袖章见司刑并没有搭理乱插话的李福宝,还对他们先开了口,自觉被给了面子,当下缓和态度解释了一?番,说县里接到有人举报小河大队有人搞资本主义,他们正是被派过来查访的调查小队,在县城刚出队就碰上了一?队父女,自愿带路过来,还指了具体的‘犯罪’地点,就在这后山,所以他们才过来了。
要是旁人,红袖章才懒得说这么多,但面对眼前这个黑衣男人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的话不知不觉就跟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
不过说出来也没事,不是不能讲的大秘密,他们也正是为这个才来的。
红袖章们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解释完后还和颜悦色地问司刑的身份,以及有没有在山上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期间李福宝屡次想插嘴和自己新上任的男神说上话,都被红袖章队伍里的其他人警告地瞪了下去。
胆敢随便扰乱公务,即使她过后确认立下大功,也必须为自己的愚蠢负责!
李福宝一?颗色心蠢蠢欲动,但形势比人强,目前也只能暂时按捺下去。
之后没了她时不时想彰显存在感,周围的空气感觉都变清新了。
司刑目光扫过后面人群前列的韩青芜,回答红袖章们的问题,说:“我是司刑,山里来的,现在住这片林子,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山里来的?”红袖章和李福宝成功抓错重点,不禁露出怀疑之色。
穿的这么排场,人也长得挺白,怎么会是山里来的野民?他们读书少,可别瞎说!
这一?点也算是韩青芜他们的失误了,千算万算忘记了给?司刑换上一?身符合身份的粗布衣裳,另外还有涂涂锅灰掩饰一下肤色,再编编身世之类的额外工作。
韩青芜不禁扼腕,太大意了,竟然忽略了细节。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因为接下来某人应对的十分顺畅且自然,自然的所有人听了都忍不住想哭。
只见司刑点了点头,一?脸平静地道出自己那曲折离奇(瞎编乱造)的身世。
什么他家祖上当年为了躲避战乱,隐居在深山中的世?外桃源。
什么最近几年听说外面和平下来进入新社会,家族中许多人都陆续离开了,到最后只剩下他和年迈的父母留恋着不肯离去。
什么去年双亲相继去世,他想出来看看外面的新社会到底如何,于是来到这片山林暂居下来,静静观望新社会人们的生活是不是如同?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一?出出一件件经不起仔细推敲的事,经由司刑的口简简单单地几句话讲述出来后,竟然一下子就引起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情感共鸣。
韩青芜甚至能看见有不少人听着听着默默红了眼眶。
“…………”就,很复杂。
话说正在瞎扯的那家伙是不是有种魔力,能够轻易打动人心,让人信服他崇拜他仰望他?
韩青芜不知道,但她清楚眼下这关是稳了,没看就连强势凶悍的红袖章都成功被那人忽悠感化了么。
红袖章听完司刑交待出的‘身世’抹了把泪,满脸欣慰道:“这位同?志,你的选择是对的,现在咱们已经在组织的领导下进入和平的岁月,没有战乱,没有压迫,人民自己起来当家做主了,新社会欢迎一?切回归家乡的游子!”
这也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文化人,听听他说的那些话,小河大队的队员们都忍不住心潮澎湃了。
“同?志,欢迎回来!”红袖章的手下紧随其后地郑重对司刑一?同?喊道。
司刑一?脸平淡地点点头,接受良好,好像本该如此一样。
至于其他的疑点,比如身上穿的衣服为什么那么独特那么体面,当然是以前的家底,破船还有三斤钉呢,不过现在什么都没了,只剩这件衣服。
还有人为啥那么白?没办法天生的,底子好怎么样都晒不黑。
反正不管问什么,他都能给
出答案,且说出的话让人根本无从质疑,也升不起质疑的心。
没见李福宝都花痴地看着他编,且还连连点头地相信了么。
韩青芜:“…………”
在场为数不多的清醒人士——大队书记和韩老二看到眼下这个发展,你瞧瞧我我瞅瞅你,默默无言,心里头却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牛!牛人,太牛了!
但是队里最大隐患还没爆出来解决掉呢,两人心头仍旧紧张地悬着一?把刀。
殊不知司刑淡定的态度在红袖章眼里活像他们上头的领导似的,或者说比领导还具有气势,让他们本能地尊重之又莫名感到亲切。
因此在互相交代完各自身份后,红袖章的带队人立马就关心道:“司同志辛苦了,你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在这深山野林之中,肯定吃了大苦头吧!”
司刑摇了摇头,嘴上一?点不说苦,只是转身示意他们跟他走。
红袖章小队毫不犹豫地就跟了上去,李福宝也一?脸泛红地追着新任男神跑,接着是小河大队的队员们,都下意识跟着过去了。
大队书记落在后头,扯住韩老二咬耳朵:“老弟,你告诉我这真是大队长找的人?”
太有排面了吧,感觉比他上次去公社开会见到的最大领导都有范儿。
韩老二再次点点头,确定人虽然不是大队长特意找来的,但也是安排好预备给?他们解决难题的,不是个人物能行吗。
大队书记很是赞同?,然后又问接下来这是去干啥?
“当然是……重头戏来了。”韩青芜路过两人低声说了句。
大队书记听懂了,瞬间精神振奋起来,完后回过神又禁不住默了默,问韩老二:“原来你闺女也知道哇?”
“嗯呐,人就是她找来的……”韩老二莫名骄傲道,然后还补充说是朋友帮忙。
也就是人是他闺女的朋友来帮忙,可以放心,这不马上重头戏就来了,他们大队的致命难题马上就要解决啦。
大队书记一?拍手,说道行,咱立刻追上去瞧瞧。
三人立即加快速度追上前面大部队,而后走了不到片刻功夫,司刑就将他
们带到了一?片开着粮田和鱼潭的平坦之地。
“这里是……?”红袖章突然反应过来,顿时炯炯有神地看向司刑,以为他是帮他们找到小河大队的‘犯罪’基地来了,不愧是山里来的好同志,人就是面冷心热的好心人呐,帮了他们大忙了现在。
没等这伙人搓着手兴奋这趟任务之行目的达成,司刑那边突然就出声道:“这一?年来,我就是以此为生。”
这是回答红袖章刚刚那个问题,意思就是他这一?年来靠种田养鱼生活,这片地方都是他开垦(承包)出来的,算是他的地盘。
红袖章们笑容一僵,才发现是他们想岔了。
既然这里是司同志一?力开出来的,那小河大队搞资本主义的秘密基地在哪儿?
“附近我都清楚,没有什么秘密基地,只有这片粮田和鱼潭。”司刑的话彻底打消了他们再想找一找的念头。
既然司同志都这么说了,那他们也不用再白费功夫,早点撤回城完事。
不过在走之前,还有司同志的问题需要解决。
按照规定,司刑可以回归群众中生活。
但是他在后山开的这片粮田和鱼潭不能再属于他了,必须充公上交。
相应的,组织会补偿他重新获得一?个在外面光明正大的身份,以及一处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在那里安家落户后,司刑只要能够在广大群众的监督下待够一?定年限,或者安安分分地成家立业过日子,证明自己不是居心否则之人,那他以后就是新社会承认的一?员,能够为建设美好家园出力。
这些东西和韩青芜他们之前讲的没多大差别,司刑听过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红袖章满意地点头,问他接下来想落户在哪里?
按说他自带粮田和鱼潭,山下周边几个距离近的大队都可以直接落户。
但是按照规定,山林中不能随意耕种养殖,只因为现在这里已经开出来了,粮田中的作物和鱼潭里的鱼即将长成,不好随意毁去糟蹋东西,所以目前就只能先随着司刑交与他落户的大队充公。
等收获了这一?季的产物,所有开出的地方都必
须恢复原状。
考虑到这个前提,可能也不是所有大队都能看在多出一份粮食的份上接收一个麻烦。
毕竟司刑他现在虽然讲明了身世,但保险起见他仍旧还是带有嫌疑的外人,如果落户在哪个大队了,那么那个大队接下来几年中就有责任监督他、看好他,万一?将来发生了什么事,一?旦料理不好,或许还要担上责任。
总而言之,司刑现如今差不多就相当于一个烫手山芋,即便他看上去人可靠又稳重,且还貌似自带口粮入户,但也不是周围一众生产大队欢迎的人物。
因为这些顾虑,红袖章本来还担心司刑挑到哪个大队,对方不肯接收的话怎么办。
但是下一?刻听司刑报出想落户的大队名字后,他就放心了。
“去他们大队吧。”司刑看了眼韩青芜他们那边,直接说道。
这是两方一开始就约定好的,司刑也不清楚周围其他大队的情况具体如何,但目前为止也就小河大队距离后山最近,是最适合他暂时居住的地方。
其实对于他来说,待在后山山顶的树屋与待在小河大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后者还有一?个让他感觉到一丝熟悉的韩青芜。
韩青芜察觉到他望过来的视线,对他轻轻笑了笑。
“小河大队?”红袖章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样也行,正好双方都在场,能直接把这件事拍板定好了,免得再跑来跑去的麻烦。
红袖章转而去问大队会计:“司同志想要落户小河大队,你们小河大队有什么想法?”
他都这么当面开口问了,小河大队能有啥想法,再说他们现成的把柄——粮田和鱼潭还在人家司同志手上捏着,他们不同?意才怪。
现场的队员们都没吭声,眼睛齐齐瞟向大队会计。
大队会计立马站出来说:“当然十分愿意,欢迎司同志落户小河大队,大家伙鼓掌欢迎!”
话落,他当先使劲鼓起掌来。
其他人反应过来,赶忙啪啪啪鼓掌,拍的手心都红了,脸上还露出热情友善的笑。
这反应,作为热心勤劳的人民群众,他们表现的再合适不过啦。
红袖章也跟着鼓了鼓掌,定下司刑以后就落户在小河大队了,当场拿出本子给?批了个条子,证明这件事在他们这边是过了明路的,到时小河大队的大队长只需要拿着这个去办手续就可以了。
大队会计立即接过来小心收好,保证之后会好好安顿司刑同?志,让他尽快融入广大集体,成为脚踏实地的群众一?员,不给?组织领导们添麻烦。
这话说的漂亮,红袖章们听的十分顺耳。
如此也算顺道解决了一?件百姓的麻烦事,不算白跑一?趟。
看他们都准备撤了,李福宝移开几乎要黏在司刑身上的目光,过热的大脑终于转动起来,意识到她辛苦弄出这件事的目的还没达成,赶紧出声阻拦。
“你们别走啊,司同志的事解决了,小河大队搞资本主义的问题还没查清楚呢!”
红袖章们不耐烦地回头,说:“查什么查,没听司同志都说了附近除了这里没啥秘密基地,小河大队没有搞不正当的犯罪行为,亏你还是小河大队的一?员,怎么看着像是巴不得你们大队吃官司一样?”
这么反常的举动,搞得他们都要怀疑她的用意了。
面对红袖章们质疑的眼神,李福宝裹紧头上的围巾后退一?步,坚持道:“我、我也是实话实说,发现问题不能瞒着组织不是?我这、这是一心为公!”
“关键是没查出你说的问题,你说你到底想干啥?”红袖章捋着袖子直接问。
李福宝吱吱唔唔,最后说虽然司同志应该不会说谎,但来都来了,以防万一?,难道不应该仔细查探一?下吗,最起码这座山需要到处转转看看,找一找到底有没有搞资本主义的秘密基地吧。
这可是关乎到原则的问题,真就这么简单,领导知道肯定不行的吧?
李福宝说完最后一句算得上是威胁的话,立即得到小河大队队员们和红袖章的怒目而视。
连司刑都看过去一眼。
李福宝脸上一?红,瞧瞧抬起眼看向他,正对上一?片冷淡的蓦然之色,浑身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