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温子升来说,高欢突然从循循善诱的导师变成草菅人命的兵痞,一时难以接受,终于确定他只是在开玩笑,这才放下心来。呵斥段宁给赵元则和郭文义松绑后,温子升坐回原位,哭笑不得的责怪高欢道:“你这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了,看吧二位御史折腾成什么样子了。”</p>
高欢并没有起身为他们道歉一类的举动,对于温子升的责怪也不回应,只是架起二郎腿,面无表情的看着郭文义和赵元则。</p>
郭文义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没有一句废话,大剌剌的坐下来,端起勤务兵奉上的茶水先漱了漱口,待浓重的烂布条味道处理干净后,这才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后才说:“鹏举,你我三人应该联手举荐高欢兄进入兰台。”</p>
温子升听郭文义如此提议,虽然知道是对高欢的揶揄之词,但也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看了高欢一眼,一半正经一半揶揄的说:“我看可以。就凭他这一手上不得台面,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手段,非常适合御史这份差事。”</p>
“我也是这么想的。”郭文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高欢说。被几个小兵胡乱折辱,怎么说心里也不痛快。理解归理解,心情不爽那是肯定的。</p>
相比郭文义的平淡,赵元则的所作所为就夸张多了。卸掉绑绳和蒙眼的布条后,他终于从惊恐解脱出来。远离洛阳的保护,又是微服秘密进入五原城,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被“误杀”是完全有可能的。得知只是虚惊一场,他提着的心放下来的同时,气也不打一处来。虽说被绑成个肉粽子,嘴里塞满烂布条,生死一刻没有听到他求饶的话,但他挣扎瘫软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更可悲的是,裤裆里湿漉漉的煞是难受,惊惧后的双腿还在打着余颤。这等丢人现眼的结果,尽皆拜这姓高的王八蛋所赐,日恁娘!我赵元则不报此羞辱之仇,势不为人!</p>
大魏的御史言官不无安全是什么清流,借着皇帝的名头四处敲竹杠的污吏并不鲜见,走到哪里都要好吃好喝好招待,少许怠慢就可能招来莫名其妙的弹劾。御史言官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们掌握证据弹劾某位官员,而在于他们有一项特殊的授权叫“风闻奏事”。什么意思?就是他们只凭道听途说就可以上奏折弹劾你,并不需要切实的证据。至于御史弹劾之后,查证的事大多交给了廷尉府等执法部门。鉴于此,谁还没事找事的招惹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钱送礼说好话,只要能让他们闭嘴,文武百官都愿意息事宁人。一向趾高气扬的赵御史在洛阳城里那也是一踢两开,没几个人敢轻视的角色。看谁不顺眼,一道弹劾奏折递上去,有没有严重后果不敢说,恶心你一段时间那是一定的。能够对御史监督的只有皇权,这也助长了兰台御史“见官高半头”的恶习。</p>
赵元则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虐待”。加之他本来就对五原的一切抱有不太单纯的目的,偷窥烟花厂时被人发现,二话没说就是一顿暴打不说,还塞进嘴里一堆烂布条,丢人丢大了。刚刚明白是虚惊一场,忽然又听温、郭二人要举荐高欢进入兰台,一口漱口水生生的被他喷了满地,惊讶的看着温子升和郭文义问道:“你们两个说什么?要举荐这位目无上官,意图谋反的叛国分子进入兰台?”</p>
他这话一出口,温子升急忙制止道:“原则慎言!”</p>
一旁的郭文义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p>
高欢观察了一下温子升和郭文义的表情,见二人并不赞同这位姓赵的信口雌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并不等于他允许赵元则肆意栽赃。高欢声音冷淡的问赵元则道:“贵姓?”</p>
“免贵,姓赵。”赵元则说。</p>
“哦,赵御史是吧。你刚才说什么?我目无上官,意图谋反?还叛国分子?”高欢语气古怪,语速缓慢的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