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奚公平地分出三份，又讨了一个勺子，然后才坐到桌边。楚无舟的视线追着他看了会儿，方才想起什么似的，一转目光去看面前已然破败的木屋。</p>
……这里也曾算是新房。</p>
虽说婚宴未彻底办成。</p>
他想补一个。</p>
楚无舟微垂视线，手中忽而出现一坛酒，哐当一声沉闷响动，原是他将酒坛放置在了桌上。</p>
时奚听到动静，下意识抬起眼睛，只见楚无舟温和地看着自己，“果酒，喝吗？”</p>
时奚还记得自己上次喝酒断片了。</p>
他虽然嘴馋，但清醒要紧，于是拒绝地摇了摇头，可视线还黏在那酒坛上，楚无舟一看便知道他的顾虑，于是说：“浓度不高，喝一点不会醉。”</p>
“那、那喝一点吧，就一点。”</p>
楚无舟又施法变出两个小酒杯。</p>
真的很小，大概也就手心一半的宽度，时奚见了却放下心，这下他怎么都不会醉了吧？</p>
楚无舟在杯中倒了酒。</p>
淡淡的果香味飘了出来，酒味不浓，没有遮掩果味的清香。</p>
夜偏鸿在一旁看着，视线落于酒杯之上，思绪却已然飘到即将到来的婚宴上。</p>
不论楚无舟会不会来参加这场婚宴……</p>
他迟早都会扳回一局。</p>
今后世人提起，也只知和时奚成婚的是他魔尊夜偏鸿，而非剑仙楚无舟。</p>
说是正头道侣，到头来在外人眼中其实根本没有名分，他何必为此烦忧？</p>
夜偏鸿唇边扯起讥讽的弧度。</p>
不如想想这成婚之宴还有什么没准备的。</p>
月光淡泊如水，藏匿在天际的裂缝边缘，尘世一角，却难得宁静温馨。</p>
时奚用嘴巴碰了碰杯沿。</p>
他小小一尝味道，确定味道是能接受的，这才准备喝下去。</p>
在此之前，楚无舟低低的嗓音传了过来，“我们的婚事没有完成。”</p>
时奚闻言动作一停，顿时歪了歪脑袋，睁着桃花眼去看楚无舟。楚无舟看着他，嗓音轻和，继续说道：</p>
“我想，补了这杯交杯酒，就算做成婚了。”</p>
他与时奚曾有过两次姻缘。</p>
第一次阴差阳错，婚姻被另一人截胡。</p>
第二次缘分未到，他被扔下了。</p>
第三次。</p>
这便算作第三次。</p>
喝了交杯酒，算是圆了第二次的缘分，今后……他们还会有更多的缘分。</p>
如果可以，还可以补办一个婚宴。</p>
不以剑仙之名，只是许则令。</p>
时奚像是愣了一下，漂亮雪白的小脸流露一丝欲言又止，楚无舟以为他要拒绝，便静默地等待着他的宣判。</p>
“就这样喝吗？”时奚指尖敲了敲杯中的杯壁，怀疑道，“我喝一口？”</p>
楚无舟发觉事态并不如自己幻想的那样，直觉令他意识到时奚或许是另一个意思。</p>
什么意思呢？</p>
他掀起浅淡的眼眸，一旁柴火无人打理，正在一点一点地燃烧殆尽，柴火跃动的那点零星火光依然刺目，映在时奚那双湿润且漂亮的眸子里。</p>
他看着他，思绪一堵，眼中便只剩下时奚，再也想不起其他了。</p>
“我看电视里……”时奚一瞄夜偏鸿怕他听到，所幸夜偏鸿看起来也在出神，并未偷听，他于是比划一下酒杯说，“电视里交杯酒不是这样的，得把手环过去，这样，然后这样……”</p>
两只手交叠。</p>
距离瞬间变近许多。</p>
楚无舟怔了一瞬，他看着时奚细腻的眉眼，握着酒杯的力道紧了一些，甚至有些轻颤，酒水都险些洒出来一点。</p>
时奚十分专注且认真，还在研究交杯酒的喝法，“是你喝你的，我喝我的，还是我的给你，你的给我？我忘了……电视剧里好像没演。”</p>
楚无舟轻轻说：“可以两种都来。”</p>
“那就不是交杯酒了。”时奚毫不犹豫否决了楚无舟的提议，并批评他怎么能乱来。</p>
思虑一番，时奚还是决定各喝各的，他喝完了小杯中的酒，抬眸发觉楚无舟一直在看自己，遂催促他也赶紧喝。</p>
楚无舟微微垂眼，长睫倾覆，像是笑了笑。</p>
他也饮尽了杯中的酒。</p>
时奚将手抽回，低头继续吃自己的红薯，入了秋，天凉了，红薯多放一会儿也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p>
正巧夜偏鸿回神。</p>
他方才考虑颇多，不知为何想到凡间成婚的一项传统，交杯酒，也称合卺酒，或许这个也得安排上。</p>
夜偏鸿紫眸微垂，伸手转动了一下眼前的碗，里面的红薯他纹丝未动，反而推到了时奚面前。</p>
“这里还有。”</p>
时奚含糊地应了一下，但见眼前的光一暗，他困惑抬眉，发觉是夜偏鸿凑近了自己，挡住了火光。</p>
夜凉如水，他高大的身形落下的阴影几乎将时奚整个笼罩在内，空中隐隐萦绕的酒香模糊了时奚几分理智，他茫然地看着夜偏鸿，突然听见一句：</p>
“你可有听过合卺酒？”</p>
夜偏鸿道：“正好有酒，我们提前练一练罢。”</p>
时奚：“……？”</p>
刚喝完，婉拒了。</p>
修仙人士发呆是完全忽略现实的吗？他刚刚和许则令喝了，夜偏鸿居然完全没发觉？</p>
还是说装不知道？</p>
否则怎么会突然提起合卺酒……</p>
时奚悄然回神，并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夜偏鸿的提议，夜偏鸿见状倒也没强求，将合卺酒留到洞房那夜也不错。</p>
吃了红薯，又饮了一小杯酒，时奚不知不觉感到一些困意，他推开面前的瓷碗，支着自己的脸颊去看天上的清辉，月光映于眸底，看着看着，他又忍不住去看那道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天裂。</p>
"楚无舟……"</p>
他天马行空地说："你说，那团黑黑的空间里，会是另一个世界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