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世家的故事讲完了，毛毯里的纪暖一动不动。</p>
初一只觉得胸口一窒，缓缓抬手探向纪暖的颈部。</p>
指腹下一片平静。</p>
月光从乌云中钻出来，照亮了花园和冰雪蔷薇，他站在花丛里，抱着白如雪的纪暖，颤抖的看着她的睡颜。</p>
月光真是最好的滤镜，在这一刻，她的虚弱、憔悴、衰老……全都不见，看上去就跟初见时候没什么两样。</p>
初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偏偏对她这么上心。</p>
明明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p>
他手底下的月升团让她家破人亡，而她隐瞒了初时的身份，让他和初时亲兄弟互相残杀、至死都不能相认。</p>
可是她不再恨他，他也没恨过她。</p>
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混乱，从一开始就全错了。</p>
初一抱着她走进城堡，初六已经盛装以待，见到他的神色，忽然愣了一下：“她……”</p>
初一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帮她换一下衣服，火葬，通知百里云川……我要带她回华夏。”</p>
初六知道纪暖将不久于人世，不过医生说还有半年，所以她并不是特别关心。</p>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不久”，居然只有短短的半个月！</p>
事出突然，一向伶俐的她都有点手足无措，还是顾原率先吩咐下去，佣人们立刻散开，各自忙碌起来。</p>
初一把纪暖放在床上，她的身体还有温度，关节也是柔软的，他给她摆出了双手交叠在胸前的姿势。</p>
看着她那么小的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无声沉睡，他高高大大的站在一旁，忽然之间，滚下一颗眼泪。</p>
她跟初时一个年纪。</p>
他把她当成妹妹。</p>
可是，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他找了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终究是一个都没留住。</p>
陆泽和陈文珊得到消息也过来了，陈文珊看到纪暖之后，当即就哭出了声。</p>
“她……她……她怎么……不是还有半年吗？不是还有半年吗！”</p>
陆泽搂着她，不让她哭。</p>
大家心里都不好受。</p>
初六这回不敢再含糊，给纪暖换上了盛装，又重金请来遗体化妆师给她化妆。</p>
躺在布满了冰雪蔷薇的玻璃棺里，纪暖看起来面容娇艳，神色安详，就像灾难之前那个精神百倍的女孩子，仿佛从来不曾遭受过任何苦难。</p>
纪暖的身份不能公开，夏洛特城堡封锁了她的死讯，悄然举办了一场小小的葬礼。</p>
火葬那天，连一向神出鬼没的莫雷都出席了。</p>
火葬结束后，初一带着一坛骨灰和一本笔记，乘上了纳兰正德的专机，在当天飞回华夏。</p>
百里云川在纪暖去世当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p>
他坐在办公室里，握着话筒怔了一会儿，直到秘书进门提醒他下班，他才如梦初醒的放下电话。</p>
他直着眼睛，起身往外走，连外套都不记得拿，还是秘书追上去帮他披上，厚重的外套穿上之后，他才发觉自己身体里外都已经冻成冰凉。</p>
死了……？</p>
她就这么……</p>
没了？</p>
走的时候，一声不吭。</p>
连死都没有给他留一句话。</p>
他甚至感应不到她的死亡。</p>
不该是这样。</p>
他们之间还有那么多烂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