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还黑着,天还未明。</p>
萧定晔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起身推开窗,站在窗前吹风。</p>
从他这个角度,隐隐可见隔壁的零星灯光。晚风送来隔壁的声响,一阵大一阵小,要去细听,却又听不真切。</p>
他站在窗前望着天上星空。</p>
皓月已有隐没的势头,周围撒着些星子,三三两两,无精打采。</p>
他原以为有月亮的地方就有长庚星,后来在各处征战,才知道在有些地方是看不到长庚星的。</p>
像是这喀什图,就没有。</p>
没有长庚星的陪伴,月亮依然是月亮,该升起的时候升起,该隐没的时候隐没。</p>
然而没有长庚星的陪伴,月亮终究显得孤寂了一些。</p>
他想着他真的该有个伴儿,生一对儿他自己的娃儿,也是胖墩墩,也是一对双生子,也聪明的能背《论语》,也能玩蛇、玩耗子……他有了自己的伴儿,有了自己的娃,就不会去眼馋旁人的伴儿,不会去眼馋旁人的娃。</p>
就不会做这样的梦,更不会梦到那个流泪的、陌生的面孔。</p>
真的很陌生,陌生到仿佛那是上一辈子才见过的人。</p>
即便在上一辈子,也可能只见过一面,可能连话都没说过一句。</p>
可能只是一个擦肩,一个回眸,不经意间闯进了他的视线,不会引起他半分的停顿。</p>
那段细腰也很陌生。</p>
他不喜欢女子的细腰。</p>
他只喜欢男人的粗腰。</p>
男人的腰身粗,代表他武艺高强,代表他能上阵杀敌,代表他能救下更多的大晏子民,代表他能收回大晏更多的山河。</p>
有些武将大腹便便,外人看着仿佛疏于锻炼,定然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人。实则不然,他们看着不能打,可一上马,手持武器,便变了样,成了英雄。</p>
他能忍受女子有个大肚子,却不能忍受她们纤腰不盈一握,显得没有战斗力。</p>
他的那些属下都不明白他的心思。</p>
他不排斥女子,相反,他还很渴望。</p>
他旱了太久太久,他经常都想着身边有个人,能时时浇灌着他的旱地。</p>
然而他们给他寻来的都是什么样的女人!</p>
一个个娇滴滴,说话气若游丝,行走迈不开腿,腰细的仿佛随时都折断。</p>
他是个上马杀敌、下马止血的武将,他要这样的女子有何用!</p>
此时站在窗前,经过了方才那个梦,他却又想明白了。</p>
那样腰细的女子虽然看着对他没什么用,可大概、或许,她们能给他生出两个娃儿。</p>
不不,他觉着自己想岔了。</p>
那样细腰的女子,怎么可能生出像隔壁那样两个小胖墩。手脚仿佛藕节,两个脸蛋圆的让小嘴没了立足之地,那样嘟嘟的被夹在中间,看上去喜庆的仿佛年画上的小娃娃……</p>
不不,他觉着自己又想岔了。</p>
女子腰细也成。他隐约记得,隔壁那两个崽子的阿娘,仿佛腰就很细,还很软……他不由摩挲着他的手掌,仿佛那段纤腰还带着一些温热贴在他的掌心。</p>
那时的触碰短暂的只有眨眼间,却让他记到了现在。</p>
他觉得他可能真的该找个女人。</p>
他再继续旱下去,怕是看到随喜,也会觉得眉清目秀。</p>
在这个到达喀什图的第一个夜里,他因为一整日与隔壁的两个胖娃娃相见了三回,徒然生出了一股疲意。</p>
他累了,他过够了这刀剑风霜的日子,他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想要有娃儿让他举高高,想要夜里回家时有一盏灯为他而点亮,也想要晨起时能为一个人画眉。</p>
他画眉的手艺一直没有练好,然而即便是画的歪歪斜斜,那也是生活。可能会很平淡,却能让人心安。</p>
他想着,等去了坎坦擒拿了三哥,灭了三哥的阴谋,他就回宫。</p>
那时不管祖母或者母后为他订了哪一家的闺女,丑或者美,贤淑或者跳脱,腰粗或者腰细,他都成亲,自此将这件人生大事了了。</p>
外间天色渐明,日头东升。宅子里的下人窸窸窣窣起了身,开始新一日的活计。</p>
萧定晔夜里睡眠浅,近侍随喜便不在房里守夜。他打着哈欠过来,瞧见自家主子披着外裳站在窗前,心知主子夜里怕是又走了觉,忙忙上前道:“殿下可饮茶?”</p>
萧定晔摇摇头,问道:“隔壁人家怎地了?”闹腾了一整夜。</p>
随喜便唤了在宅子里巡夜的暗卫来问。</p>
暗卫恭敬站在院中,回禀道:“说是吴家的两个娃儿于昨夜走失,吴家寻了一整夜,也未寻回来。”</p>
萧定晔一怔,追问道:“可是那一对双生子?胖乎乎的那两个?”</p>
暗卫忙道:“没错,昨夜那吴夫人带着两个娃儿去街面上凑热闹,许是人多拥挤,挤丢了娃儿。”</p>
萧定晔眉头一蹙,道:“令管家过去问问,可需要我们帮把手?”</p>
那般惹人疼爱的两个娃儿……说实话,若不是他理智,他也想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