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睡得晚，大年初一这天却是不能起晚的。</p>
起晚一天懒一年，即使没有重要事情，这一日的行程也排得满满的。</p>
当然，这些规矩并不约束家里的几个小的，他们四个正在陶氏的窑洞里酣然大睡。</p>
正月里忌针黹，所以这一个月就像女人们的法定节假日一样，忙了一年的主妇们终于能歇一歇了。</p>
陶氏跟杜氏坐在炕上，一边吃着小食，一边小声说着话。</p>
陶氏：“明天我把这四个小的带着，你在家也能轻省些。”</p>
杜氏顺着陶氏的目光看向炕上并排睡着的四个小的。</p>
额头上红点还在，一群臭美的小东西昨天晚间洗脸的时候都着重交代不要把额头的红点给他们洗掉了。</p>
别说，看着还真俊，一个个跟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似的。</p>
陶氏看看天色，不能再睡了，得起来吃点东西。</p>
挨个拍着小屁股给拍醒：“起来了，起来吃点东西跟你们曾叔祖去看庙会。”</p>
袁少驹一骨碌坐起来，迷迷瞪瞪就拿着棉衣就往自己身上套。</p>
大年初一的庙会十分的热闹，非常具有吸引力。</p>
会有各种杂耍百戏，还有各种美食，各式各样的小玩意。</p>
庙会离得并不远，就在龙尾沟那边。</p>
庙已经不在了，只有一处遗址，前朝时候最后一位大和尚圆寂之后，庙就渐渐破败下去了，不过庙没了庙会却保留了下来。</p>
不过这一切跟她没有关系，袁明珠这一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p>
如果她还是曾祖父酒葫芦里寄身的一抹幽魂的话，或许这事还跟她有点关系，现在她有了肉身，这一切就跟她无关了，除非等她再大一点能跟着出门。</p>
袁明珠听到曾祖母叫起床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翻了个身，把小屁股换了个方向对着大家。</p>
等到了下午，大门外传来人声，还有敲击木头的声音。</p>
正在吃着鸡蛋羹的袁明珠竖着耳朵听了听，知道是去庙会的村民陆续回来了。</p>
敲击木头的声音是一种木头做的小玩具推车发出的。</p>
不一会，袁弘德他们回来了，也买了一个那样的会发出“咯嘞”“咯嘞”声响的小玩具。</p>
除此之外还有黏着各色染色鸟毛的玩具鸟，柳枝编的小花篮……。</p>
袁白驹把一只泥叫叫给了袁明珠。</p>
还示范了一下怎么样才能吹出响声。</p>
袁明珠还不能玩这个。</p>
陶氏看着袁白驹殷切的目光，只能替她接过去，让她拿在手里玩一会，之后放到炕柜的小抽屉里。</p>
“妹妹很喜欢呢，等妹妹长大一点拿出来给她玩。”</p>
袁明珠无奈的想着：谁让你不会说话来着，就算是那个泥叫叫只能发出单一又刺耳的声音，说你喜欢你也只能喜欢。</p>
所有去了庙会的，叽叽喳喳说着在庙会上的见闻。</p>
“有一个人肩膀上站着一个人……。”袁少驹年纪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背棍表演的情形。</p>
只能比划着：“就这样，这样，走来走去。”</p>
学着看到的表演甩着并不存在的水袖。</p>
逗得大人们乐呵呵的。</p>
袁家的年过得欢乐祥和，袁大牛家就过得鸡飞狗跳。</p>
张氏仗着肚子里怀着个金蛋蛋，把自己当圣母皇太后了，躺床上哼哼唧唧着要求超家庭成员待遇。</p>
家里饭菜都没人做，只能瞎凑合着，过节吃的反而没有平日好。</p>
冯氏婆媳天天为着谁干活多谁干活少争吵。</p>
就算是这样，袁铁栓也没敢再去尹桃花家。</p>
尹桃花家离着五渡屯的集市近，每年过节要去集市上摆个摊卖饸烙面。</p>
今年尹桃花的大哥大嫂都相继病了，干活的人手不够，捎信来想让他这个未来女婿去帮几天忙。</p>
接到信袁铁栓找了个借口推脱掉，没愿意去帮忙。</p>
袁铁栓是让秋收那会给吓怕了。</p>
他去尹家帮忙，尹家根本没把他当女婿待，整个把他当驴使唤了。</p>
不对，还不如驴呢，驴得花钱买，人不用，所以驴还能歇歇，他一会都不能歇。</p>
在尹家那些日子，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驴多，吃得比猪差。</p>
去得时候虽然不白，但是也不黑，而且不瘦，回来以后又黑又瘦，整个人跟昆仑奴①似的。</p>
那次以后，再也不敢把去帮着岳家干活当成逃避干活兼混些好吃食的手段了。</p>
到了午饭时间，袁大牛爷几个依旧挤在一张炕上躺着睡懒觉，对外头冯氏婆媳的吵架声充耳不闻。</p>
冯氏把马勺在灶台上敲得梆梆响，一边往外头盛着面疙瘩汤，一边咒骂：“怎么就没懒死你，怀个娃就跟怀了金蛋蛋似的，</p>
俺这么大岁数还得倒过头来伺候你，俺命真苦啊，怎么就选了你做儿媳妇……。”</p>
袁大牛对张氏的肚子寄予厚望，也让张氏母凭子贵有恃无恐。</p>
隔着窗户回嘴：“你个老东西，干得多大点活就这么抱怨，以前俺天天干说过什么了？</p>
大过年的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些死了活了的话，你也不怕犯忌讳，心又毒又狠，俺看你就是不想儿子孙子好。”</p>
冯氏就是骂顺口了直接骂了出来，忘了过年的忌讳了。</p>
张氏说完，冯氏就哑了，这次确实是她理屈。</p>
张氏一看她婆婆哑火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更是觉得这是翻身的机会。</p>
学着往日冯氏的模样，把头发抓乱衣裳扯皱，往门槛上一坐，拉着长腔嚎开了：“俺伺候一家老的小的十几年了，</p>
就这两天身上不得劲少干了点活，就遭你个老东西咒俺啊，大过年的都不让俺消停，俺看你就是巴不得俺有个三长两短。”</p>
屋里袁大牛再不能装没听到了，而且他还等着张氏肚子里的女娃帮他挣家财呢，张氏说的三长两短让他听着不顺耳。</p>
张氏和孩子的死活他不在意，他在意万一有点意外他用来挣家财的摇钱树就没了。</p>
心里埋怨他娘干点活就找茬生事，太不省心了。</p>
从炕上爬起来，披上老棉袄，站到门口：“这么冷的天坐外头嚎啥呢？赶紧进窑洞里去。”</p>
虽然没直接针对冯氏说话，也表明了向着张氏的态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