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寒风,冷得刺骨。</p>
刘德禄说,从昨夜皇后仙去至今,慕容曜没有合过一刻眼,人像丢了魂似的坐在映月池的玉阶上,对着那一汪湛蓝的池水,看啊望啊。</p>
我小心翼翼地挨着慕容曜坐下来,瞧着他苍白的侧颜,忽然莫名的心痛;手不觉抬起,抚在他那化不开愁绪的眉宇间,被风霜露雪寒透的脸,隔着肌肤,传递着他心中难解的愁与痛。</p>
“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p>
如神游太虚的魂魄归体,他微微扭动僵直的脖子看向我,空洞幽黑的瞳孔中,敛聚不了昔日半点灵秀风存。</p>
“累。”</p>
半响,他皲裂的唇瓣间逸出这么个字眼,合着他迷茫而无助神情,给了我震撼心扉的一击。</p>
用最简单的肢体语言暂时代替千言万语,我伸手把他放在我的颈脖处,像个母亲抚慰受委屈的孩子般,一下接一下,有节奏地拍抚着他僵硬的背脊。</p>
等我颈子间的体温,化了他右脸颊上清寒,我小心安抚上:“生老病死,人生必经,或许对久病缠榻的皇后而言,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p>
目光悠然地飘向湛蓝的湖面,剔透清澈的水,给了我些感触:“你就当皇后累了,去了一个没有争斗,算计,防备的好地方;那个地方,从来不染丝毫世俗,百年之后我们也去那里与皇后团聚。”</p>
不知等了多久,我感觉到颈脖边湿湿凉凉的,而慕容曜双手抓拽在我肩袖间的力道,越发有抑制不住情绪的迹象。</p>
我心猛颤而担心着:我在这儿,是不是越帮越忙?!</p>
正在我质疑自己间,耳际传来他涩涩哑哑的潮音:“我真的很无用,在这想了一夜,于静慧这一生,除了对不起还是对不起,在这种情绪左右下,我甚至没脸去她的灵前拜一拜。”</p>
我道:“怎么会呢,多想了。”</p>
他继续道:“玉童也劝过我,说静慧是爱我的,即使拖到药石无医的地步她不会怨怪我分毫;可扪心自问,这些年她跟着我,除了那些虚名我又回报她什么?我很清楚,我不爱她,只是把她当做亲姐姐般敬着尊着;可越清楚,我的心就越有愧,越无法面对她为我付出的一切。”</p>
情绪像是上升到一个极致,慕容曜拼死抵抗的软弱,从那颤颤瑟瑟的话语中逸散出来,无助而自责。</p>
平息一番波澜,便有拥抱漩涡急流的勇气和心胸,我把此时悲痛欲绝的慕容曜抱的更紧:“感情这东西,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p>
我匀了口气,中肯地说到:“在感情世界里,从无公平二字,只有牺牲与成全。爱者多愿牺牲,把自己喜怒哀乐放在自尊底下之下甚至更卑微,进而成全被爱者。想想春来一树繁花,有几树几枝能顺顺利利开花结果?皇后对你的爱,或许就如那世间万千无疾而终中的一朵,虽可悲无果而凋零,但她曾一个深爱着的男子怒放芳华,便无悔于今生。”</p>
他哑腔涩调地自责到:“或许当初,我不该妥协于那场荒唐婚约,进而耽误她一生;如果没有我作为她人生中的羁绊,静慧也许现在过得好好的。”</p>
“恰恰相反,没有你的出现,她不会快乐的。”</p>
挪了些可供喘息的空间,我双手捧着他的双颊,拇指轻轻地拭去他眼角坠下的泪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