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连生一到法租界，就好似泥鳅钻塘、童养媳回了娘家，整个人立刻就活络了。</p>
只见他在澡堂子里呼来喝去，支使着搓澡工和推拿师团团转。一会轻了一会重了，包探威风耍了个十足。</p>
在法租界的街面上，哪怕探长和督查也没包探好使。</p>
平常便衣巡街，包探也不都是那么卖力气。</p>
早上他们在巡捕房点了卯出来，通常都会找一家店铺躲在里面偷懒喝茶，顺便敲敲竹杠，耗耗时间。</p>
所以辖区内各家掌柜不认识探长和督查很是正常，但是对包探都相当熟悉。</p>
“下面，再下面，哎呦，轻点轻点……”</p>
此刻浑身上下泡的像是油淋笋鸡般的任连生在雅间里刚喝了一壶茶，吃了一碟梨片，正在接受推拿消淤。</p>
旁边他平常最喜欢的“稻香邨”鸭胗只咬了一口，就没敢再吃，牙花被打松了，腮帮疼的厉害。</p>
洪明陪他坐了一会，借故巡捕房还有事，让他在雅间好好歇息一天，明天再带他一起去找罗宋瘪三晦气。</p>
临走时还给了颗糖丸：“老任啊，兴许过几天你就是穿皮鞋的人喽。”</p>
“哎，老洪，说说清爽，说说清爽再走！”</p>
任连生被按摩师傅压在下面捶着背，抻着脖子喊已经走出雅间的老洪。</p>
包探巡街为了掩护以及便利，平时都是穿着中装布鞋，穿皮鞋走一天谁都吃不消。巡捕房里穿皮鞋的意思就是起码是像老洪这样的探员，代表着不用再受包探那份罪。</p>
所以任连生立刻就激动了。</p>
……</p>
洪明是早上到巡捕房才知道之前出了那么大的事。</p>
要说顾探长和汪小姐是险死还生也能说得上，现在整个法租界动静闹的非常大。</p>
难怪之前自己……</p>
昨晚他开着车子追过去，紧盯着前面那辆车不放。半夜马路上人少，前面车子开的横冲直撞，到是让跟在后面的老洪省了不少力气。</p>
领头的白俄先是兜着圈子往郊外开。他们是吃不准老洪车里有多少人，所以不敢停。要知道车里就老洪一个，早就下来把他收拾了。</p>
只是洪明自己心里清楚，所以也不逼的太紧，保持着距离吊在他们后面。</p>
公董局的车每天都有专人检查加油，今天出来前油箱是满的。前面那辆车就不一样了，兜了几圈大概是快没油了，方向一转掉头就往法租界开。</p>
只能怪他们倒霉，之前从东面往西边郊区开了老远一截，现在回到法租界西边界域，想进海格路却进不去。</p>
路口被公董局的武装车辆封了，钢甲车上还坐着法国大兵架着机关枪。看到两辆车速度那么快冲过来，立刻调转枪口，随时准备射击。</p>
见势不妙，白俄车里的黑帮也只能喊着司机赶紧转弯，洪明也一个急转弯跟了上去。</p>
之后白俄这辆车一直沿着进租界的马路开，却悲剧的发现连着几个路口都进不去。</p>
最后只能在劳尔登路路口停了下来，开到这里一滴油都没了。</p>
虽然就离路口只有二十多米，只是就算车里还有油，依然还是进不去，路口依然是铁车装甲把守。</p>
洪明一看这个情况，先是车头把退路封死，然后拿着枪下车，用蹩脚的英语喊着话。前面装甲车里的法国大兵也看到了，只是懒得多管闲事。</p>
他们接到公董局的命令就是把守路口实施戒严，但凡白俄皆不允许进出。</p>
洪明一手持枪，一手拿着探员证从侧面靠近后，拿枪柄敲着玻璃。</p>
这时车里几个白俄都懊恼的不行，早知道车里就他一个，半路上不知道解决他几回了。</p>
“这他娘的是个疯子吗？就一个人也敢追他们追了半个上海滩？”</p>
也难怪他们想不到，这种事正常人办不出来。</p>
现在还怎么动手？前面就是黑洞洞的机关枪和装甲车，只要一动手他们肯定给打成筛子。</p>
车子没油，想跑也跑不掉。</p>
虽然没把玻璃摇下来，那个愣头青手里拿着的探员证他们也是看到了。几个人正僵在车里，瓦莲京娜开始喊起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