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船！”</p>
话刚说完，井上眼前一黑差点跌坐在舱板上。</p>
这种眩晕的感觉并不是因为羞恼而产生。他挣扎着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整条胳膊已经没了原本的颜色，正在迅速发黑。</p>
随着井上的吩咐，手下情知不妙，抡起斧子一下砍断系在岸上的缆绳。</p>
然后两名手下用竹篙一点，没有逆流往北，那样速度太慢，而且有其他船只挡着水路，只能顺着南流飞速向着下游划去。</p>
剩下四艘船上的公馆日本特工，遭遇如此突发变故，此时却都展现出了过人的军事素养和牺牲精神。</p>
看到井上的座船已经驶离岸边。他们站在狭小的船舱里个个临危不乱，嘴里叽哩哇啦喊着武士道玉碎口号，誓死为天皇效忠。</p>
和前面参加埋伏作战的人员，大多数是中国汉奸不同。此刻在船上接应的全部是公馆仅存的日本特工精英。</p>
押运黄金如此重要的事情，井上怎么可能让中国人参与。所以常林青带来的手下，都被安排在铁路那边充当炮灰。</p>
除了在上海秘密联络点仅有几名留守人员收发电报以外，这一次井上可以算作是倾巢而出。</p>
船上的日本特务拔出武器拼命向着岸上射击，他们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有一个人想驾船逃跑。几个特工跃入水中也不是为了凫水而逃，他们只是扶着船帮踩着水，依托船身进行掩护射击。</p>
他们要为天皇效忠到最后一刻，人人都有决死的意志。目的则是为了掩护井上离开现场，尽量拖延时间。</p>
当然，他们的抵抗注定无效。在强大的火力面前，意志这玩意什么实际问题都解决不了。</p>
很快，最后几个跳入水里依托船帮进行抵抗的日本特工，也都浑身布满枪眼，尸体漂浮在水面上。</p>
只是井上乘坐的那艘船已经划出了很远，只剩一个黑点。</p>
“我带人追过去！”</p>
岸上人群里一个穿着京剧戏服、满面油彩的武生看着那艘船说着。</p>
“不用了，他中了我一镖。”</p>
另一个穿着饭馆伙计装扮的小伙，自信地说道。</p>
如果老洪在，一眼就可以认出这个他正是在北站和自己联系的那个小伙。而他和此前在福佑路荣顺馆，在包厢内刺杀中统特务曹波前的那个饭馆伙计“顺子”，长的极其相似。</p>
“走吧，看看那边你弟弟他们得手了没有。”</p>
说话的人正是顾楫认识的老广东，此时一身打扮像是南洋富商。之后他们留下了几个人清理现场，其余人又钻进了树林，很快便消失不见。</p>
……</p>
汽车车头沉入水中的刹那，起先只是咕嘟嘟泛着气泡，车内并没有进水。</p>
只是当车尾没入水中，原先就被打碎的后窗玻璃涌进大量的河水，给顾楫和汪素带来很大的挤压感。</p>
好在跌入水中时，两人都没有受伤。顾楫拽着汪素，想带她从后窗出去，只是拉扯了几下却发现根本拉扯不动。</p>
汪素在水里冲他无奈的摇着头，尽力地推开他，仿佛要让他自己逃生。</p>
河水浑浊，视线非常不好，顾楫没有理睬汪素的暗示，兀自拉拽着她的身体，结果发现她的腿部动弹不了。</p>
他顺着汪素腿部往下摸索，才发现问题严重了。</p>
轿车冲出河堤的瞬间撞击到了护堤石板，副驾位置车头部位收到撞击后往里凹陷，恰好别住了汪素的右脚脚踝。</p>
当时锻钢技术工艺有限，钢板虽然厚重淬炼精度却远远不足，内含杂质和气泡很多。因此强度非常欠缺，轻轻一撞就出现个窟窿绝对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p>
顾楫抱着着汪素的脚往外试着拉了几下，结果只能放弃，那种角度除非把汪素的腿拉断，否则绝对无法脱离。</p>
这时他们两人的氧气都不足了，汪素的嘴巴已经无法紧闭，冒起了气泡。无奈之下，顾楫只能先潜出车外，钻出水面透气。</p>
“哈~啊~赫！”</p>
露出水面的顾楫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在水里脱下大衣，猛吸了一口空气后他又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来到汪素身边。</p>
汪素这时已经不行了。没有迟疑，顾楫果断在水里采用嘴对嘴的方式对她进行人工度气。</p>
然后他自己再浮出水面，快速换气之后继续下潜。</p>
只是汪素此时已经失去知觉。在他这次上去换气的时候，她无可避免的开始呛水，河水已经进入了她的呼吸道和肺泡。</p>
顾楫再次下潜到驾驶室的时候，看到汪素正在水里剧烈呛咳，她的嘴巴周围浮起大片气泡。此刻哪怕在混浊的水里，顾楫的表情也非常狰狞，他知道，汪素的性命就在顷刻之间。</p>
顾楫没有放弃。</p>
他径直往后来到后备箱，后备箱盖因为之前的撞击也已经打开，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他用手在里面摸索，总算被他找到一根轮胎撬棒。</p>
拿着轮胎撬棒，他在卡住汪素脚踝的位置拼命撬动。随着他的动作，从他肩膀上飘出一丝丝鲜血，很快又被河水冲散。</p>
终于卡住汪素的那块铁皮被顾楫掀起，只是汪素这时已经失去了知觉。</p>
顾楫一只手夹住汪素，双腿一蹬带着她浮出水面，顾不得伤口疼痛难忍，把她带到了岸边。</p>
从运河里把汪素抱到河堤上时，汪素任然没有任何知觉。顾楫急忙解开她的棉袍盘扣，按照在黄埔学习的急救程序对汪素进行着心肺复苏。</p>
“一二三四！”</p>
“一二三四！”</p>
顾楫此时浑身汗水还是河水分不清。</p>
他正浑身湿漉漉地跪在汪素身前，徒劳地一遍又一遍按压着她的心肺，同时心里呐喊着：“汪翻译，你快醒醒，快醒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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