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是的，自从拉都路凶杀案案发，他们几个人去的最多的就是医院。先是阿廖沙受伤住院，然后是医院暗杀，没几天老洪就遭遇刺杀，顾楫正好赶上，差点当了替死鬼不说，还中了枪伤。</p>
然后抓了北岛三郎，顾楫自己受伤住院，又去北站伤情再度加重，然后为了救汪素，被车子转到水里……</p>
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几个人，包括老任在内，那次如果不是急中生智跳进“黄金船”里，性命恐也难保，虽然现在说出去是个笑话，大家也都当笑话听，其实当中的凶险程度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p>
而老洪几乎是被顾楫在枪口前拉了回来，如果不是顾楫开枪射中了那个日本杀手，老洪肯定是逃不掉那一次劫难。老洪自己知道，他自己在那一刻，都闭起眼睛放弃了，然后睁眼才看到顾探长负了伤。</p>
而汪素就更不用说了，白俄在广慈医院行刺阿廖沙那一次，她就在病房里，最后关头是她开了枪，才救了自己和顾楫。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当时如果不是她果断射击，顾楫肯定就危险了，而且她自己和阿廖沙都会步入顾楫的后尘，一个活口都不会有。</p>
最惊险的是在苏州运河边上，轿车被日本人的卡车撞到运河以后，她的腿被卡在里面出不来，也是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顾楫找到了一根撬棒，不然……</p>
几个人开始在饭馆里还没怎么，随着几杯酒下肚，老洪和老任开始打开了话匣子，尤其是老任那张嘴，完全没有把门的，为了给自己吹嘘，他知道先要吹嘘别人，于是把这些事都说了出来。</p>
再加上老洪在旁边补充，白曼彤才知道顾楫这段时间以来经历了那么多事。而汪兰也才知道自己的姐姐都经历了什么，饭桌上就在大家都在互相打趣的时候，却听到汪兰嘤嘤的小声哭了起来。</p>
听到妹妹哭了，汪素赶紧安慰，一边给老任和老洪一个白眼，都怪他们多嘴。老洪倒好，对着汪兰说：“知道你姐姐不容易，以后就好好念书，等以后有出息了好好报答你姐姐。”</p>
“千万别和你姐姐和姐夫一样，看到就够了……”</p>
老洪说着就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白曼彤和老任也都面色不好看起来。他们都疑惑着，“汪翻译这样的好姑娘，家里怎么出了个那么样的姐姐？”</p>
顾楫一看气氛开始尴尬，赶紧打了个岔，和他们透露了个最新消息。“我可能马上要升职，还要办法骑士勋章给我……”</p>
他原本不想说的，只不过现在气氛这样不说这个说其他的也吸引不了大家的注意。桌子上除了李冬禾大家都被这个话题吸引了过去，连汪兰都不哭了，好奇地看着她的顾哥哥。</p>
而李冬禾则是原本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吸食大烟的人差不多都这样，眼神涣散无神，坐在这里也是这种应酬没有办法。实际上老任和顾楫包括汪素都看出她有问题。</p>
老任和顾楫是因为社会经验，大烟鬼很容易辨别出来，而汪素是家里就有一个何兆清，也是非常清楚，抽大烟人的习性。</p>
老洪之所以把她带出来，也是不准备隐瞒了，李冬禾的烟瘾是多种原因造成的。下午他就偷偷问了白曼彤能不能帮助戒断毒瘾，白曼彤作为中医世家出身的江宁名医，自然有非常有效的戒断毒瘾的手段。</p>
原本她就觉得老洪太太这样非常可惜，只不过这种事大家作为朋友，需要尊重别人的隐私，自己既然是无意中看到的，只能装作不知。</p>
不过老洪既然主动开口问了，她当然非常愿意帮助顾楫的同事。并且打了包票，只要作为家属的老洪愿意配合，一个月里就可以彻底戒断。当然，以后需要注意，小心复吸，心瘾毕竟比烟瘾要可怕的多。</p>
所以老洪才把李冬禾也叫了出来，既然有戒断的希望，他是无论如何也需要尝试的。并且白曼彤在南京主治就是哮喘，家里有非常有效的药方，可以说在她手里医治好的哮喘病人不计其数。</p>
一边戒断烟瘾，一边正好把哮喘治了，杜绝后患，而且医生还是自己人，对老洪来说还有什么比这还要好的消息？</p>
接下来几个人研究了一下顾楫可能提升的职位，想来想去如果是政治部里，再往上升职只能是袁督察的职位，而袁督察作为华人再往上升职已经不可能了。他的文化水平和法语基础，还有办案能力不可能再有往上升迁的通道。</p>
最后大家想来想去，一会谁想出这个职务被大家否决，一会又想出那个又被大家否决。顾楫原本是无所谓的，他的目的就是转移话题，现在这样已经成功了。</p>
明天是礼拜天，只不过巡捕房没休息。顾楫要求明天几个都去巡捕房集合，告诉他们医院那里的事情需要安排了。</p>
老洪和汪素都知道，这是代表要解决阿廖沙和北岛三郎的问题了。</p>
“他们的住处和身份准备好了吗？”</p>
顾楫问着老任。老任连忙点头，表示都安排好了，明天就把证件带到巡捕房。</p>
顾楫满意的点点头。</p>
这里有家属，很多事不方便说，只能点到为止。这段饭最后以老任没有悬念的被老洪灌倒为止……老洪让他们现在饭馆里等他，自己开车把老任抱上车，送了回去。</p>
那个厨娘张春花果然孔武有力，看到老任醉了，居然不顾有孕，坚持拒绝，不让老洪搭手，直接就把老任背回去了，还不忘谢谢老洪把他送回来。这倒是弄的老洪很尴尬，明明人就是被他灌醉的。</p>
等他再次开回去，带上自己的太太和汪家两姐妹，先把汪素和她妹妹送回家，而白曼彤则由顾楫自己送回去了。</p>
已经很晚了，月亮在头顶偏西一点，星星稀疏的几颗。顾楫和白曼彤走在路上，从刚才的热闹变成只有两个人，不禁都有点尴尬，于是就都沉默着。</p>
海格路路边的一侧种着丁香树，丁香花好像要开了，路上只有他们两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花香沉甸甸的，突然涌进了鼻孔，上冲到脑门，顾楫从柏油路中央晃到边上，发现丁香花果然开了，很茂盛。</p>
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了诊所门口，顾楫才和白曼彤道了晚安，看着她开门上了楼。然后楼上的电灯亮起，他才转身到路口检查晚班的巡警，叮嘱他们加强这里的戒备。</p>
白曼彤上了楼以后则是叹了一口气，刚才想说些什么，又终于觉得还是不说的好。在窗户背后，她看着顾楫慢慢转身走到路口然后消失……</p>
呆呆的站了一会，她才转过身，看着楼上的房间布置，仿佛世界一下子丰富了起来，跌跌绊绊满是东西，红木柚木的西式圆台，桌腿上生着爪子，爪子踏在圆球上，上面现在铺着暗绿色的桌布。</p>
丝绒沙发，暗色丝绒上现出迷糊的玫瑰花和洋式云头，沙发扶手上搭着白累丝的小托子梳妆台上满是挖花的小托子不算，还系着一条绉褶粉红裙，连台灯与电话也穿着荷叶边的红纱裙子。</p>
“啊，上海的小姐就是不一样，汪翻译把这里收拾的真好。”</p>
白曼彤心里想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