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寸带着吴关,以及五六名皂吏,骑马斜穿过了大半个长安城。</p>
到了归义坊东门,闫寸勒住缰绳,向正西眺望。</p>
吴关亦勒住缰绳,停了马。他已经学会了最基础的骑术,可跟着大家一同出行了,十分信息。</p>
他对闫寸道:“别看了,隔着一坊,你能看见啥?”</p>
闫寸只好将吴关搀扶下马,并道:“你真的要去?”</p>
“不然呢?”吴关耸耸肩,“难道你们中有谁,能比我更像叫花子?”</p>
是,论消瘦,没人能跟他比,论脸上的菜色,也没人能跟他比,论身上所带的伤,更没人能跟他比。</p>
此刻,吴关放下了脏成缕状的头发,还往头发里绞进几根草叶,又往头上脸上狠狠吹了几把浮土。</p>
头发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没人能看清吴关脸上的表情。</p>
他身披破麻袋,下身一条已看不出本色的亵裤,裤腿边缘和他的头发一样破败褴褛。</p>
他脚蹬木屐,受伤的右脚踝肿得老高,右脚上的木屐断了一根草绳,以至于脚和鞋都使不上力,只能在地上拖着。</p>
走一步瘸一下,全凭手中的一根竹竿支撑平衡。吴关称这根竹竿为“打狗棒”,说是与狗抢地盘时用得到。</p>
这样一个人,无论走到何处,都会被当成不折不扣的叫花子。</p>
就在刚才,他试着在万年县衙门口溜达一圈,就被看门的皂吏驱赶了,还差点挨揍。</p>
吴关拿手中的竹竿顿了顿地,道:“就送到这儿吧,我自己慢慢走过去,穿过归义坊,就可进入和平坊了。放心,我定能找到那些人混入长安的行伍之人,打听出他们的来意。”</p>
一名也打扮成了乞丐的皂吏,因为扮相不如吴关神似,而被吴关抢了活儿,不服气道:“你虽比我像,却不通武艺,万一出了纰漏打斗起来,你能撑多久?”</p>
吴关答道:“能潜入长安执行任务的行伍之人,武艺必然在咱们之上,真漏了馅儿翻了脸,到了以弱战强以少战多的时候,甭管我这一点武艺都不懂的,还是像诸位这般练过的,半斤八两罢了。</p>
此事只可智取,但愿我别出什么纰漏。”</p>
说完,吴关向着众人一拱手,毅然走向了和平坊的方向。</p>
“喂,学会用炮竹了吗?”闫寸道。</p>
吴关比了个“OK”的手势,意识到闫寸肯定不明白,没回头,答了一句:“放心吧,我已在县衙发了一颗炮竹,学会了。”</p>
两刻后,吴关走进了和平坊。</p>
路过坊门时,他在武侯铺门前探头探脑了一番,并壮着胆开口讨要吃的。</p>
武侯铺内的窗台上有一块干巴如石头的胡饼,不知放了多久,上头已落了一层灰。</p>
有个武侯诚心羞辱叫花子,将那胡饼丢在满是尘土的地上。</p>
吴关立即扑向胡饼,一把抓起,胡乱在胸前的破麻袋上擦擦,便往口中送去。</p>
离开武侯铺时他千恩万谢,不断说着诸如“官爷高升”之类的漂亮话。</p>
不远处的屋角、窗沿后,至少有两双眼睛观察着吴关的一举一动。</p>
吴关并未察觉,即便察觉了,他也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p>
他一边吃着硬邦邦的胡饼,一边向坊内深入,在拐进一处偏巷后,一名彪莽大汉跟了上来。</p>
这下,吴关察觉了。</p>
他并不理会,只抬手去敲左右的屋门,一边敲一边喊道:“秀秀!阿兄回来了!讨到吃的了!”</p>
“秀秀快出来!你在哪儿?”</p>
“秀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