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时骑马，回去时则租了一辆宽敞的马车。</p>
马车是给冯家母女乘坐的，吴关却也坐进去不肯下来，闫寸只好独自骑马。</p>
荷花留在了鄂县。</p>
刚刚接手的四间院阁，无论地段还是规模，都是鄂县一流的，恰逢赌坊关停，院阁定会生意火爆，荷花不想被竞争对手抢了先机，便留下经营生意。</p>
闫寸有些担忧。他驱马至吴关身边，对悠然看风景的吴关道：“留下荷花一人，可以吗？”</p>
“有何不可？”吴关手搭凉棚，眺望天上的白云，“好像棉花啊。”</p>
闫寸扯下他的手，让他看着自己，“那几间铺面，虽没花钱，却也是你殚精竭虑算计来的，你就如此轻松地交出去了？”</p>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懂不？”吴关道：“荷花在院阁摸爬滚打了十年，自己还是京城的——不说名妓吧，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院阁姑娘。</p>
这行当中的弯弯绕，她可比咱们清楚多了，你我加起来未必能顶她一个人。且她全心投入。你难道看不出，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定要把握机会，将此事做成？</p>
若她都能把铺面经营砸了，那咱俩都留下，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p>
况且，官家的路子咱们已给她铺平，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p>
“道理我也明白，不过……”闫寸道：“她毕竟是头一回经营铺面……”</p>
“凡事总有第一次。”吴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闫寸：“诶不对啊，你不是总嫌荷花姐姐太过尖刻，贤良淑德一样都沾不上吗，今儿怎么关心起来了。”</p>
闫寸翻了个白眼，让他别整那些没用的。</p>
冯家姑娘也接话宽慰着闫寸：“我已跟几间邸店的掌柜和小二交代过，让他们多多帮衬荷花妹妹，定不会出岔子的。”</p>
“多谢多谢。”吴关忙道。</p>
“应该的，”冯家姑娘轻叹一口气，道：“今后我们情况差不多，都是姑娘家经营买卖，自要多多地相互帮衬。</p>
况且，此番多亏两位相助，否则家父之仇必不能得报。两位的恩德……”</p>
吴关忙摆手，他受不了这个。</p>
“您能多多帮衬荷花姐姐，就是报答。”</p>
冯家姑娘一拍胸脯，道：“放心，以后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只不过……凶手既已伏法，赌坊也被查封了，我们为何还要躲去京城？”</p>
吴关看了闫寸一眼，解释道：“陈初秋究竟扮演何种角色，其手下的势力有没有被一网打尽，还需进一步调查审讯，闫兄既受了冯员外嘱托，自然不敢疏忽，定要保障两位的安全。”</p>
冯家姑娘冲闫寸一拱手，道：“让您费心了。”</p>
“无妨，你们只管在京城住下，待本案尘埃落定，再回鄂县。”</p>
“听恩人的，”冯家姑娘道：“不过，我们可不敢再叨扰恩公，进了京城，我们自会找邸店住下，还请恩人莫再为我们费心。”</p>
“好。”</p>
马车走不了太快，直到日头偏西，几人才由夏启门进了长安。</p>
安顿好冯家母女，又约定了待鄂县结案，再来通知她们回程，吴关和闫思弦便回了家。</p>
“累惨了。”吴关往榻上一躺，道：“还好回来有车坐，不然真要散架。”</p>
“你该多骑骑马，习惯就好了。”闫寸道。</p>
“算了，这习惯我还是……诶？”</p>
说话时，吴关探手向闫寸两膝之摸了一把。</p>
“你干嘛？”</p>
“我听说，常常骑马很容易罗圈腿，你倒还好。”</p>
“罗圈？”</p>
“就是这里。”吴关指着自己的膝盖，道：“两条膝盖并不上。”</p>
吴关的两条膝盖就可以并上，闫寸不行，中间有道两指宽的缝。</p>
说白了，就是腿不直。</p>
虽如此，在常年骑马的人中，他已算是情况很好的，那些生活在马背上的真正的骑士，双腿之间连鸡蛋都夹不住。</p>
“这有什么。”闫寸耸肩，不以为然，“反正外袍盖着，谁也瞧不见。”</p>
“你当然可以无所谓，我就不一样了。”</p>
“哦？”</p>
“本来就矮，罗圈一下，再矮下去一寸半寸的……哎……”</p>
吴关翻个身，背对着闫寸，道：“你不懂。”</p>
闫寸忍着笑，在他肩上拍了拍，道：“起来，吃饭去。”</p>
吴关确饿了，可也真的不想动，便耍赖道：“你去买几张胡饼，咱们随便垫垫肚子吧。”</p>
“懒的吧你。”</p>
“要不再等会儿，待安兄散衙，咱们一块吃，”吴关道：“他肯定也在惦记此行的收获呢。”</p>
“也好，刚一进城，我就找行夫给他送了信儿，晚些时候老地方聚。”</p>
“你说，咱们要不要叫上褚令史？”吴关问道。</p>
“不合适吧，鄂县的买卖又没他的份儿，到时候人家插不上话，多尴尬。”闫寸道。</p>
“咱们打着人家的旗号招摇撞骗，买卖却没人家的份儿，不地道吧。”吴关道。</p>
“你想怎么办？”闫寸道：“分他一杯羹？”</p>
“我看可以。”</p>
“他会要吗？”闫寸摊手道：“那可是位两袖清风的主儿，真清廉，一点不掺假。”</p>
“不好办啊。”吴关沉默思索片刻，道：“明天吧，明儿散衙后单独请褚令史，今日确实不妥。”</p>
闫寸在床榻边缘坐下，道：“你不怕吗？咱们此番，得罪的可是尉迟将军。”</p>
“怕，但他应该比咱们还要怕，采私矿啊，够掉多少次脑袋了——想到这个，我就没那么怕了。”</p>
“你为何非要在鄂县开买卖？我总觉得此番太过冒险。”闫寸不解。</p>
“鄂县水确实深，原本我已打了退堂鼓，偏偏冯员外遇害，出了人命。”吴关伸手扯着闫寸的宽袖玩，并继续道：“我知道你绝不会放着命案不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喽。”</p>
“合着怪我了？”</p>
“可不是。”</p>
闫寸无话可说。</p>
酉时初，闫寸将赖在榻上的吴关拎起来，两人赶往陈贤楼。</p>
饭菜都上了桌，安固却还没来。</p>
“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吴关道：“吃饭不积极，这可不像安兄的风格啊。”</p>
“不应该，他若不来，应该给咱们捎个信儿。”闫寸道：“要不咱们先吃，安兄不会挑理的。”</p>
吴关双手赞成。</p>
两人吃喝了好一阵子，安固终于到了。</p>
他牵了两条细犬。</p>
细犬有半人高，短毛，红棕色，长嘴，四条腿上肌肉健硕，一看就善于奔跑。</p>
两条犬进了肉香远飘的陈贤楼，却十分淡定，让趴就趴，让坐就坐，绝不往桌边凑，训练有素。</p>
“怎么样？”安固道。</p>
“这就是安兄请人训出的犬？”吴关凑上前，伸手想摸。</p>
细犬龇牙，他又收回了手。</p>